“您是創(chuàng)世者,您是毀滅者,您擁有縱觀天地的神目,懷著仁慈之心審判著正義與邪惡……”加百利仰望著昏沉的雪天,吟唱了一段創(chuàng)世神的贊歌。
他又將虛捧的蓮花舉過頭頂,讓其停在空中,環(huán)顧九位武士后,說到,“愿創(chuàng)世神寬恕你我的罪過……姑且就作為我的遺愿吧。”
創(chuàng)世神是大陸上的原始信仰,有著完整繁復(fù)的體系,但在魔族覆滅之后,所有人都沐浴在光明王的榮光時,也曾被人短暫的遺忘。
只是由于之后的種族對立,原本盛極一時的“光明王”最終崩塌,“創(chuàng)世神”又得以再度興起。
但可悲的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人們在追求信仰與傳統(tǒng)的背后,卻是為了“狹隘的區(qū)分敵我”,并人們中間刻上“界限”的標識,構(gòu)筑一道“偽善”的認同。
一種違背人之本質(zhì)的認同!只是過分的強調(diào)著“跨過界限成為我們,要么還是你們”??伤腥藚s忽略了彼此頭頂著同一片天空,腳踏著同一片厚土,而彼此胸膛中跳動著的,是同樣鮮紅的心臟……
此時加百利的這份“無界”的豁達,深深的觸動了奧索夫。他動容的學著加百利的樣子,說道:“愿光明王亦能饒恕我,饒恕我即將讓一位圣人的鮮血流落黃土?!?p> “奧索夫,你何必向一位已經(jīng)逝去近千年的‘人’,奢求寬恕呢?這不是很荒謬么?”
“可是,如果放下對信仰的敬仰與懺悔,我會像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又怎么知道何去何從呢?”
“或善或惡,真正的‘緣引’卻在自我的內(nèi)心,就在一念之間,與神何干?紅塵易逝,滄海桑田,或有輪回生死,或有天地法則,孰又何曾與神親見?去遵循自己的內(nèi)心吧,光明將與吾等同在……”
說話間,加百利卻是在身旁的一處土丘,或許是一座沒有墓碑的墳塋,自然的盤腿而坐。既不見絢爛的魔法,亦沒有瑰麗的斗氣,只是雙目輕闔,風雪盤桓間白衣卷展。
“您……不反抗嗎?”
“傷汝性命,非我所愿。而王庭誅我之心已決,我若茍活,反生大亂。喃哆噥暹可洛斯~”詠罷光明,寂然不動。
為了人類聯(lián)邦盡可能得降低內(nèi)亂的代價,為了減少人類之間的相殺相殘,加百利追尋著上一任主教的意志,選擇了沉默,永久的沉默,亦將自己二十五歲的最好年華永鑄此刻。
“令!執(zhí)劍!”奧索夫已然無法再過言語,唯有報以代表軍人崇高敬意的執(zhí)劍之禮。
“鏘!”九劍出鞘,直指穹隆,斗氣勃發(fā),染盡霜華!
這樣的動靜就連百里之外的城關(guān)依然矚目。五座城關(guān),每座城關(guān)的的執(zhí)事亦不過是黃金境的存在,他們此時齊聚最北的城樓,面色沉凝。
不管是法師還是武士,到達八階黃金境已然是對魔力與斗氣積累的巔峰,亦是人中嬌子。只待機緣逢時,感悟法則,突破九階進入圣境。
大陸上進入九階圣境的生靈,當是鳳毛麟角,然唯數(shù)精靈族獨領(lǐng)風華!
精靈是上天的寵兒,創(chuàng)世神賦予了他們比所有種族更長遠的壽命,亦賦予了得天獨厚的身體天賦——除了對法則的領(lǐng)悟,基本不會遇到瓶頸。
此時,蒼狼山南的聯(lián)盟城營就有精靈族的兩位圣境。
一位是主導了這次戰(zhàn)役的功臣,亦是聯(lián)盟輪值總兵——疾風劍圣——伊利亞特*羅斯*蘭德爾。
另一位卻是精靈皇族,統(tǒng)領(lǐng)著皇族禁衛(wèi)的侍衛(wèi)長——木系圣魔導——奧菲利亞*詩雅。
“急報!”當來自城關(guān)的傳報來到總兵府時,卻哪里得見中軍帳上人?
一騎一紅顏,君子馬前牽,共躕風雪漫道里,幾見歡言……
馬蹄輕扣著凍土,在遠離喧囂的荒原中“哆哆”作響,小雪撲落衣襟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而身后的城郭在安靜中漸去漸遠,在飄揚的風雪中慢慢朦朧。唯有踏過薄雪的黑色蹄印,悄然的訴說著曾有人來過。
伊利亞特身著一套修身緊致的素白武斗服,將他勻稱的身形凸顯。他一手執(zhí)劍,一手牽羈著褐色的韁繩。
而騎在雪白戰(zhàn)馬之上的,是一位擁有著靈動美眸的佳人。黑色的衣裙,黑色的面紗,奧菲利亞習慣將自己的所有都掩在黑色之中。一如她黑色的眼眸,哪怕是微小的情愫亦不愿顯露。
若要提升武力,人們總要付諸冥想。而他們這樣的圣境,或許在長久的冥想中習慣了安靜,抑或是在獨自的冥想中忘卻了言語的習慣,他們就那樣靜默的走了一路……
“噗嗚~”時常馳騁沙場的戰(zhàn)馬或許實在受不了這份無聊,搖晃著一直低垂的腦袋打了個響鼻。同時,送上一次難得的助攻……
一路上的平穩(wěn),使得騎乘馬上的奧菲利亞很是放松,戰(zhàn)馬的突然晃動讓她有些猝不及防,輕呼出聲。
呼聲確是輕微,但落入伊利亞特的耳中,不亞于是將他的心湖中擲下一塊巨石。他連忙緊緊了手中的韁繩,一手已然托住了她溫軟的手臂。
“你沒事吧!”四目相視。此時,他扔掉的長劍方才落地。
旦當對視的一刻,她能感覺到彼之眼中的憂慮,驀然觸動此心。然而她卻掩飾的很好,清平如水般的答到:“沒事。”
“沒事就好。”再一次顧盼,哪怕不舍他已然回頭。
眼神相錯的剎那,彼此都能見著相隨牽轉(zhuǎn)的眼眸,卻是無法再次回首……
“你不該丟下劍的……”奧菲利亞輕捻著耳鬢的長發(fā),用手遮住自己傾盼于他的眼睛,害怕被誰人發(fā)現(xiàn)。
也許,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在他身后,她才能將視線在他的身上長久的停留……
他虛握著左手,手上殘存著來自奧菲利亞的溫度,靜默的去拾取丟下的劍,沒有回答……
“你不該丟下劍的,它是武者的第二生命。”或是責備,或是關(guān)切……
當他重新握住冰冷的劍鞘,原本小心珍藏在手中的余溫,只剩下無盡的冰冷,一如他一向冷峻的神情。
“為你?!被蛟S是風中的寒氣凍住了嗓子,他只能僵硬的吐出兩字。
“…………”或許真的很冷,亦凍徹了她的嗓音。
“為你,”他將長劍背在身后,牽馬向前,“放下所有,又有何惜?”
北方的寒冷真的很是討厭,總讓人短暫的陷入無言……
“這算什么?承諾?還是巧言?”相視都已成為奢盼,又何必再言,“為我……”
他拂掉落在眉目間的雪,亦抹在額頭,他需要雪水的清冷,化去自己一時“鄭重的失言”。轉(zhuǎn)言道:“南巡的事,我答應(yīng)了。明日與龐貝交接,即可啟程?!?p> 龐貝——矮人族圣地,亦是國都。矮人不同于其他種族擁有明確的國界,他們散落在世界各處的深山礦區(qū),由此他們視自己的圣地為都城。
不過矮人依然有自己的國號——龐德亞,取自一位上古矮人英雄。龐貝在矮人語中也是指,英雄誕生之地。
“其實,”伊利亞特望了一眼北方,他能感覺到那里的力量波動,“你不需要親自來的,只需要一份你的書信,我也會答應(yīng)?!?p> “何必……”調(diào)令王侯統(tǒng)將需要正式的文書,那又豈能落上自己的名字。
她取出一份尚未簽署的文書,“我需要先征得你的同意,才好向佐丞(相當于總理)得到正式的任命?!?p> “唉…”輕嘆中轉(zhuǎn)身,他卻沒法抬頭,就怔怔的看著她白色的小手遞來的白色鵝毛筆與白色的書函。
“這是他的意思?”他稍稍低垂著眉眼,接過書函的一頭。為何一張紙的長度,卻是你我無法逾越的鴻溝?
“嗯?!?p> “好吧……”他接過紙筆后再次轉(zhuǎn)身,卻是將筆扔向了天空,順勢抬頭,順理成章的仰著或?qū)⒈罎⒌臏I目……
接著,他凝捻一分橙色的斗氣鄭重的寫下“伊利亞特”。
“全名……好嗎?”
“夠了!他知道,也沒人能夠假冒!”
“請?zhí)砩夏愀缸宓男帐稀退悖瑸槲摇?p> “為你……”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任冰冷如刃的寒氣劃過喉間,透徹胸腹,試圖平復(fù)心中無法湮滅的沉悶。就如這沉悶的云層,不知何時才能散去,或許只能等到雪過天晴,抑或是一場暴雪的來臨。
突然,一絲警醒劃過他們的識海,牽動著兩人的目光望向北面的天空。那里原本正常的天色,徒然變得暗云涌動!
“走!去看看!”他草草的補上父親的名字——“羅斯*蘭德爾”,假裝急忙的拉過奧菲利亞的手,御風而行!
“亡靈?”奧菲利亞提醒道。
“嗯!小心。風盾!”他體貼的將她略微擋在身后,一手平伸,利用斗氣牽引,凝聚一面遮蔽風雪的風墻,疾馳而去。
“噗~”某匹被人遺忘的戰(zhàn)馬,望著攜手而去的兩人,不忍暗罵了一聲“見色忘友”。然后,咧嘴在它長長的馬臉上勾出一個詭異的幅度。
對于這次助攻它給自己打九十九分,少給一分是怕自己驕傲。隨后長鳴一聲,肋生雙翅,騰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