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時。
寬闊平坦的長樂大街兩側(cè),商鋪林立,門前小販吆喝聲清澈嘹亮。街上人來車往,絡(luò)繹不絕。在這團圓的日子里,全城熱鬧非凡。
杜家玉器店,一個約莫兩百斤的胖子被一美人的纖纖玉手攙著緩慢踏進了店門,胖子看起來四十來歲,寬大的藏青色長袍勉強遮住那渾圓的肚子。
看著胖子進門,一少年殷勤地迎了上去,呵呵笑道:“劉爺,什么風把您吹來了?!?p> 少年十七八歲的樣子,身著繡有杜家玉器字樣的灰白色伙計短衫。此時正腆著那張不算驚艷卻看起來尤為舒服的清秀臉頰,瞅著眼前的貴客。
劉爺開口一笑,伸出手掌摸了摸身邊陪笑美妾的俏臉,豪爽說道:“把你們店里最好的玉簪拿出來,大爺我要賞賜美人?!?p> “好嘞,您稍等!”少年的聲音清脆有力,十分爽快。
片刻工夫過后,少年取來一個雕有精美花紋的玉盒,打開蓋子露出一枚極為華貴的簪子,笑道:“劉爺,這可是我們店的鎮(zhèn)店之寶,鑲金絲鳳首玉簪,當代玉石大家云城陳嶺老爺子的作品。這次若不是您,我是決計不會拿出來的。此外,這位美人本就清麗脫俗,再戴上玉簪,定要羞愧得全城女子抬不起頭來!”
劉爺也是新原城有名的富商,自然知道這是商人們銷售的慣用伎倆。他贊賞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隨后拿起簪子插到了美妾盤起的烏黑發(fā)髻上。
隨著嫵媚美人莞爾一笑,劉爺看得有些心動,“就是它了!”劉爺令下人取出銀票付賬,看來對這枚玉簪十分滿意。
目送劉爺一行人出門,少年大聲喊道:“劉爺,有空再來啊!”
伙計小七看著自家少爺這一套阿諛奉承的流程,很是敬佩。十年的開店經(jīng)驗果然不同凡響。
少年喝口茶的工夫,一個身穿破舊灰衣道袍的老頭輕輕走進了店內(nèi),他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周擺設(shè),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少年身上。
“你就是杜景吧,都長這么大了?!崩系朗繐嶂L長的雪白胡須,瞅著柜臺里的少年感慨說道。
聽著老道的客套話,少年不以為意,從柜臺里拿出些碎銀子遞了過去,然后微笑說道:“老爺爺,給您?!?p> 他從小就見不得貧苦之人,所以每當有人來乞討時,他都會施一點銀子。適才見到老道衣衫破爛,少年顯然把老道當成了和平常一樣前來乞討的落魄人了。
老道士搖搖頭,從袖口掏出半枚血紅色玉佩遞給少年,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把這半枚玉佩交給你爹,他應該知道我來此的目的。”
少年此刻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略顯尷尬地朝老道笑了笑。低頭看向老道手中的玉佩,他隱約覺得好像在哪看見過似的,一時間竟想不起來了。將信將疑地把玉佩交由小七,讓他送到后院。
這破衣老道從進門起就緊盯著少年,雖然眼神中沒有絲毫惡意,但還是讓少年有一種如芒刺背的感覺。察覺到少年的不自在,老道士這才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
盞茶時間不到,一個中年人火急火燎地從側(cè)門沖了出來,此人是少年的父親,名為杜譽。杜譽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老道士面前竟鞠了一躬,看得少年和跟在杜譽身后匆忙趕來的伙計小七一臉的詫異。
“墨老一路奔波,定是疲乏饑餓。小七,吩咐后廚,準備些飯食?!?p> 杜譽轉(zhuǎn)過頭向小七示意,然后又看向老道:“墨老,請移步后院歇息。”
“也好”,老道正了正頭上的帽子,緩緩站起了身。
小七引著老道士在前,杜譽緊隨其后。經(jīng)過門拱時,他扭頭看向與人介紹玉器的兒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他的心中有些黯然。
秋日的太陽雖不似夏暑那般炎熱,但是正午時分,還是讓人心生煩悶。
飯桌上,老道士喝著新原城特有的米露,甚是愜意。少年也對著一桌飯菜大快朵頤,倒是杜譽和夫人曾秋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沒什么食欲。老道士喝完米露,用手抹了抹嘴,對著夫妻倆說道:“怎么,舍不得了?”杜譽訕訕一笑,而曾秋婉的眼角有些濕潤起來。
少年看著母親似受委屈的樣子不明所以,想是老道曾有恩于父母,如今前來索求貴重物件,于是盯著老道問道;“不知您想要什么?”
老道士低頭不語只是抿嘴輕笑,片刻后竟起身離去了。杜譽看著老道單薄的背影,回憶起了當年一幕。
二十年前,杜譽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游俠。一日前往晉城途中,意外偶遇一群強盜在追一位女子。杜譽打抱不平,仗劍而起,雖斬殺幾人,但仍不敵強盜眾多,敗下陣來。正當杜譽要被眾強盜亂刀砍死的時候,異象陡生,一個老道士從天而降,救下了他們,驅(qū)散了強盜。
兩人告別老道,女子落難無家可歸,便跟隨杜譽來了新原城。漸漸地,兩人心生情愫成了婚,定居新原城做起了小生意。兩年后的中秋節(jié)那天,女子生產(chǎn),那老道竟然來了,留下了半枚玉佩和十七年后來帶走少年的約定。
當時的杜譽眼見老道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心想兒子跟著老道沒準也能成得道高人,如今卻有些舍不得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便釋然了。
杜譽看著迷惑的少年,開口說道:“景兒,你從小就有闖蕩江湖的心愿,爹娘之所以將你約束在家,是因為爹知道身處江湖的難處和危險,如今你也長大了,我們也不便再管你。墨老此次前來是想帶你去黎山的,去與不去,你自己回去考慮考慮吧。”
杜景聽著父親的話有些微微發(fā)愣,半晌后才站起身來向父母告退離去。
待兒子走后,杜譽將身邊淚眼婆娑的夫人攬入懷中,說道:“孩子長大了,早晚會離開我們,盡早不盡晚,隨他去吧。”
入夜,杜景聽說母親找他,便踏著月色來到了父母房中。房間內(nèi)蠟燭閃著光亮,屋中兩人的影子也在墻上隨之擺動。圓桌前,杜譽拿著那柄當年他闖蕩江湖時的劍輕輕擦拭著,曾秋婉則看著手中的一枚簪子發(fā)呆。
“娘,你找我啊”,杜景打破了屋內(nèi)的平靜。
曾秋婉抬起頭,打量著這張和自己頗為相像的臉,柔聲說道:“景兒,是不是已經(jīng)想好了?”眼見杜景低下頭,她毫不意外地又說道:“現(xiàn)在娘和你說一些從沒跟你提起的事情,你要認真聽。你知道娘是從云城來的,卻不知道當今乾國的第一大將曾遲是你的舅舅吧?!?p> 然后她重新看向手中的那枚簪子,繼續(xù)說道:“這枚簪子是你舅舅早年送給我的,你以后若是去云城遇到難事,可以憑此信物去找他。只是娘當年逃婚出來,你舅舅并不知曉我身在此處,不知道他會不會怪我?!?p> 杜景并沒有思慮自己突然多出這么一位將軍舅舅的事情,只是看著母親黯然的神色十分心疼。
一旁的杜譽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輕聲說道:“這柄劍留給你防身,這些年跟爹也學了幾招,能打便打,若遇到比你強的,一定抓緊跑路。明天早走些,別讓你娘看見,我們就不送你了?!?p> 杜景看著眼前的雙親,重重點了點頭,眼角淚水悄然滑落。
紙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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