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索瀚及百里平因赤玉谷之事流放噶古,遺跡遇彭屈志得破云刀,解書鐘地起六合樓,得遇游貴公主季竹,后入得公子鐘遠之幕。
啟元二五九年秋,般慈已至尚村兩年有余,于村中各戶采百家之長,欲攜俠義之志試劍天下,遂往告易公。
易公曰:“俠義非爭勇好勝,當以智為先,善思敏行,然當今天下,紛亂不休,尚應(yīng)身有一技方能便宜從事。吾觀般慈于養(yǎng)劍術(shù)頗為著意,更能悟得幾分妙境,不若尋那李章,其有一件得意之作,頗合養(yǎng)劍術(shù)也?!?p> 般慈謝過易公,自尋李章而去,告之來意,李章曰:“某近來確鍛有一物,頗合汝之養(yǎng)劍術(shù),待某取來?!?p> 遂轉(zhuǎn)入其后,取得一物而出,只見此物通體為黑,長五尺,為圓杖形,下窄上寬八寸半處有一蜂鳥之翼,翩然其上。
章曰:“此杖用磨石之術(shù)鍛成,通體若枯木不易滑手,可做汝遠行之杖,內(nèi)藏細刃,刃鋒利非常,且略具柔韌,般慈你且試刃?!?p> 般慈接過此杖,果順手非常,遠行之時可作倚仗,蜂鳥之翼精巧別致,可阻手握端時滑至其下,遂問章曰:“此杖不知何名?”
章告之其所鑄之器多未予名,其后各主方為其名,般慈便名之翼翻云,敬謝辭去。
固國之北,長固山脈之南有一門戶之城,城名息烽,自啟固盟約始易名而來,取啟固之間再無烽火之意。
般慈一路南行,先至此城,遂入城暫歇,至夜尋一酒家就食,正自酌間,酒家中一壯漢醉酒高聲歌曰:“犬尚有忠,人豈無義!人若無義,與死何異?侍汝如兄,待我如仆!驅(qū)馬斬棘,爾何報之?既無恩義,斷袍何懼?惜我赤心,除業(yè)反虛?!备枇T竟哭將起來。
般慈見之,往敬酒曰:“人生路漫,往來者眾,去蕪存菁,常事耳,壯士不必過分掛懷。”
酒家之角有一桌,桌上三人,皆青袍文士模樣,正小酌間,見得此間之狀,上首一人笑曰:“此人年歲尚輕,風(fēng)塵仆仆,說話倒是頗有幾分見地。”
此人姓柳名源,乃固國當朝廷尉柳宏之子,喜于固國境內(nèi)游歷,常赴各地詩會,頗具才名,左右之人名田博、邱鴻,為柳源摯友,常同游固國。柳源見般慈所為,心生好奇,遂會同田博、邱鴻相議,定計以探其見識。
第二日,般慈方出客棧不久,見有人群圍市,便往觀之,只見人群中有三人,均著青袍,其中二人似有所爭執(zhí),已扭將起來,而另一人似正勸解,正是柳源一行。
般慈細聽之,原來固國近日有不少易人入境,易人均著異服,頭戴闊角絨帽,其上飾有翎羽,袒胸赤足,右手執(zhí)杖,杖多華麗而短,不過兩三尺而已,左手執(zhí)珠,珠圓而白,不知其質(zhì),其上鏤空。
易人入境以來,開壇述論,多為怪異神奇之說,常論天道奇學(xué),而民眾質(zhì)樸,為其所迷者眾。
而場中二人正激烈爭辯此事,其中一人執(zhí)言曰:“鬼神之語,亂我民眾也,當殺之方能止此風(fēng)氣”,正是田博。
而另一人執(zhí)言曰:“當今天下,數(shù)論各有見地,易人之說當是其一,我等文學(xué)士子,合該研其精義才是”,正是邱鴻。
正當般慈聽間,二人又鬧將起來,田博詰問曰:“如此虛無縹緲之說,若不除之,沁入國中,民眾不事生產(chǎn)廟堂不思國策,盡皆信此奇學(xué),則我固國危矣,爾欲毀我固國江山耶?”
話罷揪起邱澤之衿便打,柳源忙拉將開來。
邱鴻亦詰問曰:“我等文士當繼先輩之說,如此扼殺,爾欲毀我固國文士之基耶?”說罷也去拉田博之衿,兩人眼看便又要打?qū)⑵饋怼?p> 般慈長笑,同柳源拉開兩人笑曰:“兩位士子且聽我一言,士子為國憂心,實為天下文人之率也。當今天下,文人士子以四圣為范,啟國文圣齊皓齊綸之,啟國謀圣李洲李思淵,西原書圣方祺方晟文,儀國辯圣王良王通玄,四圣之名遠傳諸原,二位以為然否?文圣齊綸之先生曾言‘志怪神論,當敬之遠之’,想來文圣之言必有所思矣。再言民眾之事,若廟堂不涉易人之事,則側(cè)告天下‘民眾之事不礙國事則無人可涉’,如此,當予民眾自由之風(fēng),實乃天下俠義之道也,二位不若如此思之”。
田博邱鴻見般慈已下場來,便就勢往般慈?;?,田博曰:“齊綸之先生所言當遠之,豈不正是該對志怪神論行以遏除?汝怎的又說半天聽之任之?若不遏除如何遠也?”
般慈曰:“君子自遠則可也?!?p> 邱鴻曰:“若我等士子遠之,則民懵懂迷之,以我之見,還是該當我等士子多加研習(xí),再傳予民眾才好?!?p> 般慈答曰:“當今天下,士子當以治國為重,上諫國策,下安黎民,精研志怪神論豈非舍本逐末。”
然二人執(zhí)意放任不能遠之亦不能保百姓無虞,糾纏不休。
般慈詰曰:“爾等讀萬卷之書,習(xí)百家之論,不思治國利民,憂士子不能遠神說,憂民眾不能辨利害,若果憂之,亦當慎己自律,上舉良策以控之,在此做無用爭論,汝不羞乎?”三人不再糾纏而去。
般慈于城中行走,聽各地傳言,得知城中有一莊,名彌莊,位于息烽城南,莊主于正世事官酒,且為祭淵會奉酒至今,為息烽豪門,定于后日于莊中設(shè)宴慶賀其父六十之壽,此宴尚有文人官士者眾,民間商賈亦往相賀,遂欲往觀之。
及至當日,四方來賀,各色來者眾,柳源一行亦在其中。
待賀宴正酣,突有一箭自正梁射入,滿宴皆驚,梁上有四人破頂躍下,正是固國最大之水幫定波堂四大堂主,江湖人稱四鬼,鬼首常同,其下孫茂、章平、嚴明。
固國境內(nèi)河流者眾,遂水商水匪亦眾,固國便是以海商聚才起事,定波堂為固地水幫之最,其幫領(lǐng)地位于飛白河中游之湖,取名定波湖,湖水總襟三江,甚為廣闊,其中遍布島嶼,而定波堂聚有義士近萬余,若官府來剿,少則殺,多則散,遂一直留存至今已近三十載。
定波堂素來不劫民船,而商船多年以來已與之相熟,每每過境均奉上財物,而湖中諸島亦有各類生產(chǎn),因此民間并無痛恨之意。
今日于壽宴殺至,原是近日息烽城碼頭加重商稅,行商之人所得有失,便多避定波堂而走,若不遇定波匪船便不納財物,若遇之則以多年之情說之而后補上,定波堂亦念及往常未開殺戮。
然近日所逃者眾,鬼首常同便差人查探,得知碼頭加稅之事,而于正所事官酒乃息烽物產(chǎn)之脈,且與廟堂多有走動,四鬼遂來討問。
四人站定,常同詰問曰:“國有國法,江有江規(guī),水商行走諸城,所到碼頭稅收均有成數(shù),我定波堂收取水敬,亦保其水面平安,汝今日私增碼頭稅已壞水上規(guī)矩,是何意也?若不能說出一二,休怪某刀鋒之利?!?p> 于正答曰:“碼頭增稅,非我于家斂財也,代國破遲國國都上平,得其南廣平原之地,且將遲國握于掌中,已成霸主,而我固國與其南北相接,正當其鋒芒,我固國君上憂思甚重,方才加稅以備軍務(wù)也。”
鬼首常同大笑:“廟堂要錢總有借口,安可如此,不若汝等豪族出力護國,盡知欺國中弱勢之人,亦可說為國盡力者乎?”
于正曰:“我于家亦按家中人數(shù)上交增稅,并未徇私也。”
常同曰:“若果是國事,當有汝等世族效力,今日我等便斬汝于刀下,以敬告國中諸族,休要以此為由累及平民?!闭f罷便要殺向于正。
般慈聽至此處,已知此事緣由,遂出列曰:“壯士且慢。”
常同見來人面若冠玉,氣度不凡,手中執(zhí)杖腰懸翠笛,便問曰:“汝何人也?”
般慈曰:“某乃遲國之人納古恕字般慈,游學(xué)行俠之士,近日方由北至此?!?p> 常同曰:“既自北來,可知易公乎?”
般慈曰:“正是從易公尚村而來?!?p> 常同聞之遂曰:“易公乃我江湖人之范,既是從尚村而來,有何話汝且說來,我常同但聽便是。”
般慈遂曰:“定波堂雖收取水敬,然不劫民船,亦不枉造殺戮,且能為平民出頭,實是我等之楷模。然此間之事我聽至此時,其源頭并非于家也,壯士便是將于正打殺于此,恐亦不能使碼頭之事了解也?!?p> 常同曰:“某亦知于正非此事之源,然我等江湖中人若放任不理,則此事當無人出頭,今日我斬于正,各世族當知匹夫之怒,自會再作他法,此亦為我等江湖之人平常事耳,般慈可能知也?”
般慈曰:“如此確可督促各世族,然此對于正頗失公平。”
常同曰:“般慈可有他法教我?”
般慈曰:“一時之間未有他法,若鬼首信得過我,可否容我三日,三日后鬼首再來,若吾未能有他法處置,當不再涉及此間之事?!?p> 常同聽之,思慮片刻,告般慈曰:“按說般慈從尚村而來,我定波堂當給易公之面,然今日我四鬼齊至,僅聽汝一席便作退卻,亦不合我定波堂江湖之位,既如此般慈可愿依我江湖兒女之法,與嚴明做過一場,若汝勝之則某便依汝之言,若不能勝,般慈汝亦莫怪我等不能聽之”,般慈從之。
嚴明與般慈行至院中,嚴明使得一把長劍,與眾游俠常用之器同,劍光清寒,可見亦是一把利器,嚴明見般慈手執(zhí)木杖,不禁問曰:“般慈可是無有良器乎?汝擅何兵,但說無妨,我等自為汝尋來?!?p> 般慈曰:“不必勞煩,吾手中翼翻云杖便是吾之兵也”,嚴明便不再多言。
二人于院中站定,嚴明舉劍便直殺將前去,此時長空無云,月光灑落,長劍更顯凌冽,般慈手握翼翻云正中,站定靜待。
嚴明劍勢為輕靈之路,映以月光耀耀異常,然般慈眼明手快,盡皆拆擋而下,場下眾人只見嚴明之劍隨光而動,般慈之杖折轉(zhuǎn)若風(fēng),竟是不相上下。
戰(zhàn)至三十余合,嚴明正以刺劍之姿刺向般慈,但見般慈斜刺一擋,突見一明亮之色一閃而逝,嚴明心神兀自為其所攝一瞬,然后便見般慈飛退,手中握有一撮黑絲,眾人忙再細看,果為嚴明鬢間之發(fā)。
般慈曰:“如此可算得我勝?”
嚴明收劍執(zhí)禮曰:“般慈身手高明,武德高潔,嚴明不如也?!?p> 般慈回禮曰:“前輩謙遜矣,般慈不過略勝一籌耳,既如此,但請四鬼前輩且待我三日?!?p> 常同曰:“不想般慈竟擅養(yǎng)劍術(shù)這般劍術(shù),某闖蕩江湖近十載,尚未能得見如此精妙之術(shù),翼翻云杖亦可稱名器也。今日有言在先,我等便三日后再來,望般慈可得斡旋之策?!毖粤T攜三鬼越墻而走,且有黑影者眾一并隨之而去。
經(jīng)此一事,院中諸人早已膽寒,紛紛辭行而去,不再贅言。
當此時,般慈方見前日所見當街爭辯三人尚在院中,便往寒暄,敘過姓名,柳源曰:“我父與于世伯頗有交情,今日既見世伯之事,吾當相留也”,般慈了然。
于正忙問曰:“般慈壯士可有能斡旋之法乎?提高碼頭稅乃廟堂之策,對我于家實是無妄之災(zāi)也?!?p> 般慈早已從言辭間了然此事,然個中細節(jié)尚未知曉,急切間確無高明之法,遂告于正尋一靜室共商,于正從之。
一行五人便入于家待客之堂共商,般慈從國君之性問至廟堂之勢,又從近年大事問至定波堂秘聞,直至深夜,般慈方言各方稍作歇息,明日再論,于正雖心下急切,亦知急切無用,遂留般慈于彌莊稍住,明日再論,般慈從之。
始出尚村評恩義,三才相戲文圣言。四鬼齊至論增稅,延時之爭般慈劍。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