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我看你很久了

　　趙再興的話令葉子瞇起了眼睛，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驚訝的情緒。

　　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此刻才從趙再興口中得到證實罷了。

　　“所以趙老你是來找我索賠的嗎，我可沒錢賠你?！比~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其實她心里清楚，如果趙再興是來找她麻煩的話，前面應(yīng)該不會跟她磨嘰那么多，所以趙再興應(yīng)該是另有所求。

　　“那天我見到我生母了，就在醫(yī)院里?！壁w再興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低聲道：“當(dāng)年因為戰(zhàn)爭的緣故導(dǎo)致我和父母親失散，等我長大成人有能力尋找我的親生父母時，卻如何也找不到她們了?！?p>　　“所以我該謝謝你。”趙再興看著她，笑道：“母親說你是個好人，是你把她帶到我身邊的，謝謝你彌補了我人生當(dāng)中的遺憾。”

　　“你不用謝我。”葉子淡淡地說道：“你母親找到我，我也只是在幫她而已，所以今天所謂的深度合作，其實算是報答？”

　　“算是吧?！壁w再興點了點頭，直言不諱道：“你的小說雖然質(zhì)量尚可，但跟更高等級的合同還是有些距離的，所以這也算是摻雜了我個人的一點私心在內(nèi)。

　　我趙再興一生有恩必報，這合同就當(dāng)還你一個人情了。

　　我雖說不算大富大貴，但在這出版社和文學(xué)界還有些能量，此事對我來說雖說有些麻煩，但還不算難辦。

　　至于進醫(yī)院之前的事情純屬誤會，我并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你無需擔(dān)心，浩淼到現(xiàn)在還以為是你見義勇為把我送到醫(yī)院的呢?！?p>　　“其實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報答我?！比~子臉色并不是十分自然，顯然趙再興的直言不諱對她的自尊心還是有些傷害的。

　　自己的小說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雖說也想得到別人公正客觀的評價，但是真的從別人口中聽到批評的聲音，或多或少還是有些難受。

　　而且趙再興的措辭令她感覺自己幫莊文慧好像圖他什么似的，但人家又是確確實實對自己散發(fā)出了善意……

　　正是這種矛盾的感覺，令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趙再興活了幾十年，閱歷豐富無比，早就成了人精，自然能夠看出葉子臉色的不自然。

　　笑了笑，趙再興安慰道：“我說話比較直，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實你小說當(dāng)中的人物形象還是很豐滿的，只是在世界觀的塑造和整體節(jié)奏的把控上還有進步的空間，相信如果你能夠解決這兩個問題，距離名家也不是很遠了?！?p>　　葉子聞言先是眉頭皺了一下，但下一秒便舒展開了。

　　因為像趙再興這樣的文壇泰山，就算說話再直白、再傷人，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里，身邊平時肯定不缺恭維抬舉的聲音。

　　他說的話就是一言九鼎，自然無需拐彎抹角。

　　更何況人家還是以一種比較委婉的、長輩對晚輩說話的語氣對她的作品提出意見和建議，這么想的話，其實她倒該感到榮幸才對。

　　想通了這點，葉子臉上又重新恢復(fù)了笑容，道：“謝謝趙老的指正，你的善意我收下了，但合同的事，還是就此作罷吧?！?p>　　葉子這話一出，趙再興頓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這份深度合作的合同，相信葉子是能夠明白其中的價值的，而且葉子的經(jīng)濟狀況也確實不是很好，可葉子卻仍然拒絕了這份完全可以改變她生活現(xiàn)狀的合同。

　　這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為什么？”趙再興問道。

　　“如果這份合同是靠我自己的能力獲得，那我一定很開心?！比~子苦笑了一聲，道：“但現(xiàn)實就是，這份合同不過是趙老欲還我人情之下的產(chǎn)物，如此，這份合同在我看來，一文不值?！?p>　　“這……”

　　“趙老如果非要說人情，那么，使你父母重聚，免去你父親成為地縛靈的結(jié)果，也使他們夫妻二人得以含笑九泉，這是否是更大的人情呢？”

　　“你見過我父親？”趙再興臉上的神情，在此刻終于有了劇烈的變化。

　　“自然見過?！比~子輕嘆，直視趙再興的雙眼道：“所以要說人情，人情這東西是還不完的?！?p>　　“我?guī)湍愀改福兇馐且驗槲蚁霂?，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獲得什么回報，但如果此時我簽下了這份合同，那當(dāng)時的初心卻是變了味道?！?p>　　說完葉子又笑了笑，長舒了一口氣，道：“希望下次我們再談到合同的時候，那份合同，是靠我自己的能力、自己的作品爭取來的?！?p>　　有些事情，哪怕與她的利益不符，被人不理解，甚至被人說傻，她也要去做。

　　因為這，就是葉子。

　　“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趙再興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鄭重說道。

　　“合同的事，就此作罷吧?！比~子毫不避讓地與其對視，一時間，屋里陷入了沉默。

　　許久，趙再興笑著打破了沉默，搖了搖頭道：“我承認我之前小看你了，既然你堅持，那我尊重你的選擇?！?p>　　說完，屋子里再度安靜了下來，過了很久，趙再興才輕嘆了一聲道：“父親母親，他們這些年是怎么過的，能跟我說說嗎？”

　　“那就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啊……”葉子好似自語，莊文慧和趙興國之間的故事，就在喃喃之中，被她娓娓道來。

　　從莊文慧是怎么變成地縛靈的，再到夫妻二人重聚，葉子有選擇地把她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趙再興說了一遍。

　　除了她一開始暴揍莊文慧那段兒……

　　把本人嚇進醫(yī)院，還揍人家老娘，這事兒要真說出來，有恩就要變有仇了。

　　葉子足足講了快一個小時，趙再興是個老煙槍，期間也會拿煙出來抽，吞云吐霧中，趙再興的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

　　或許是因為心里有鬼，葉子并沒有制止趙再興抽煙的行為。

　　一直到葉子講完后，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葉子才問道：“趙老你是不是感冒了？”

　　趙再興愣了一下，問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的聲音很沙啞？”

　　“不是，我看你很久了，你抽煙有個鼻孔不冒煙?！?p>　　“……”

　　趙再興瞬間覺得手里的香煙立馬就不香了，尷尬地掐滅了煙頭，想了想，隨后轉(zhuǎn)身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

　　信封并沒有封上，可以看到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鈔票。

　　看這厚度，估摸著得有大兩萬塊錢了。

　　“你這是？”葉子疑惑道。

　　雖說她這會兒是在跟趙再興說話，但她的眼睛卻很沒出息地被那些錢牢牢吸引住了。

　　財迷本色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