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一場孤獨的旅行
葉子感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甚至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里，她夢見自己站在一個圈里，圈里圈外有許許多多的人。
那些人來了又去了，只剩她在圈里哭了又笑了，于是她終于明白……
原來生命本就是一場孤獨的等待——
在一個名為人生的圈里等待死亡。
她原以為自己是能夠享受孤獨的。
因為她曾經(jīng)告訴過自己，孤獨是愛的最意味深長的贈品，受此贈禮的人從此學(xué)會了愛自己，也學(xué)會了理解別的孤獨的靈魂和深藏于它們之中的深透的愛。
但是當(dāng)她真正的面對自己時，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害怕孤獨的。
她很冷。
她不喜歡冷。
全身冷冰冰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道光照向了她，有一個人沐浴著光向她走來。
她開始感到溫暖，她開始記起一些事情。
原來她并不孤獨。
那個沐浴著光向她走來的人，叫做晏無歡，一個憨憨的家伙。
“不要害怕孤獨?！彼麑λf著，臉上是溫暖的笑意，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于是她也跟著笑了，握住了他的手。
她明白她不再害怕孤獨了，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一直有一個人，在努力地走向她。
……
睜開眼，清晨的陽光撫摸著她的臉，照得她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推開窗，窗外的空氣濕濕的，帶著一股泥土的馨香。
微風(fēng)很舒服。
一切都很美好。
走到客廳，看到躺在沙發(fā)上熟睡的晏無歡，葉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看向晏無歡的目光，第一次出現(xiàn)了溫柔。
“這個笨蛋，也不懂得蓋個被子……”
輕輕地給晏無歡蓋上一條毛毯，無意中發(fā)現(xiàn)桌子上還有晏無歡留給她的字條。
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發(fā)妖已死，借你沙發(fā)睡會兒，要開心，天天開心。
后面還附上了一個笑臉。
定定地看了良久，葉子最后珍重地將字條收好，緩緩地趴在桌子邊上，就這么一只手枕著頭，一邊靜靜地看著他，看著看著，自己也不自覺笑了起來。
她想，或許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吧……
晏無歡睡了很久很久，這一睡，就睡了足足一周之久。
要不是晏無歡始終保持著均勻的呼吸，且面色紅潤，恐怕葉子都要叫救護車了。
這期間葉子始終待在家里，一方面是擔(dān)心中途晏無歡出現(xiàn)什么意外狀況，一方面她本來就是個宅女，在晏無歡身邊打坐修煉本愿經(jīng)，倒也不無聊。
或許是因為發(fā)妖的事情刺激了她，導(dǎo)致她這一周時間拼了命地修煉，靈力取得了肉眼可見的進步。
此時她體內(nèi)的靈力結(jié)晶，從一粒砂子的大小增長到一顆石子那么大了。
足足增加了近十倍的量。
她的業(yè)火得益于靈力的增長，威力也水漲船高，施展出來足有人頭大小，其內(nèi)蘊含的高溫足以把一塊鋼鐵瞬間化成鐵水。
同時她的靈覺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增長，可以感應(yīng)到附近兩公里左右的一切靈體。
這樣的提升對她而言并沒有太過清晰的認知，她卻不知，這樣的提升對旁人而言……
雖然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這天，就在她剛剛結(jié)束修煉不久，晏無歡終于睜開了眼睛。
“你怎么那么能睡？”葉子叉腰問道。
晏無歡剛睜眼，腦子還沒清醒過來，聞言愣了一下。
下意識地說道：“這說明我身體健康啊?！?p> “你得了吧你，要不是看你還有呼吸，我棺材都差點給你訂好了?！比~子翻了個白眼，心里卻覺得晏無歡的話是有些道理的。
畢竟這世上，失眠的人有很多。
實際上，晏無歡當(dāng)時盛怒之下施展出幽冥法眼加冥雷天罰的組合法術(shù)，對他的傷害非常大。
大到一般人難以承受。
不僅損傷了根基，同時也令他接下來一年的時間里再難寸進。
但是當(dāng)時他別無選擇。
為了一勞永逸地滅殺發(fā)妖的全部分身，他只能這么做，而非像發(fā)妖所想的那樣，故意用原子彈打蚊子。
如果可以選擇，誰會用原子彈來打蚊子呢？
這種選擇，代價太大，也太過奢侈。
所以深度睡眠對于他來說，實際也是一種保護。
目前他雖說根基稍微恢復(fù)過來了一些，但是體內(nèi)靈力虧空的情況，恐怕將持續(xù)數(shù)月之久。
現(xiàn)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想什么呢？”見他怔怔出神，葉子問道。
“沒什么?！标虩o歡搖了搖頭，笑道：“就是睡太久了，現(xiàn)在剛醒還有點恍惚……”
話音未落，他的肩膀就被葉子拍了一下。
“既然身體沒什么問題，那就陪我出趟門吧?！比~子一邊說著，一邊披上了外套。
“去哪兒？”
“去祭拜一下吳姨，她頭七剛過。”
“……應(yīng)該的?！?p> 晏無歡沉默少頃，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雖說目前對于他來說，最好的選擇還是找個地方蟄伏起來，等體內(nèi)虧空的靈力恢復(fù)過后再出來，但他跟葉子認識至今，滿打滿算都還不到三個月……
如今往生橋被毀，陽間大亂，數(shù)月的恢復(fù)期，太久。
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葉子的。
“順其自然吧！”晏無歡暗嘆，“既然身為使徒，有些東西也是時候交給她了。”
懷揣著心事，晏無歡跟葉子走出了家門。
吳姨的靈堂就設(shè)在她家，由她嫁到外地的女兒守喪。
吳姨的女兒回來那天葉子在陽臺上看見了，對方幾度哭到暈厥，后來還是鄰居們把她扶上去的。
其實親情這東西雖然離她很遙遠，但她對此是能夠感同身受的。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她沒能陪吳姨吃最后一頓晚飯，和吳姨的女兒沒能送吳姨最后一程，這兩者之間的情感都是一樣的。
那是一種名為“遺憾”的情感。
小時候孩子們不理解老人曬太陽，一坐就是半天。
長大后才明白，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比起曾經(jīng)擁有，遺憾更像是卡在喉嚨里的酒。
個中辛酸，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祭拜完吳姨，和吳姨的女兒簡單聊了幾句，出來后葉子感嘆道：“活著的人永遠比死了的人更痛苦?！?p> “因為他們還存有對對方的回憶和思念。”晏無歡輕聲說道：“這樣的情感對于活著的人而言，最是煎熬?！?p> “慶幸的是在這世界上還有人記得吳姨，只要還有人記得她，那她便不算真的死了?！比~子笑了笑，看著天上飄過的白云，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吳姨在對著她微笑。
起風(fēng)了，微風(fēng)撥動了葉子的頭發(fā)。
仿佛有人在她耳邊輕聲囈語，會是誰呢？
葉子沒有聽清，但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和晏無歡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的影子在夕陽下越拉越長，直到最后，漸漸交匯在了一起。
“晏無歡，如果我死了你會永遠記得我嗎？”
“你不會死?！?p> “我是說如果?！?p> “沒有如果?！?p> （發(fā)妖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