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內一片漆黑,撕心裂肺的慘叫迎面撲來,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氣息。點燃昏暗的燭光,王儲用衣袖捂住鼻子走進地下室,衛(wèi)隊長和紅衣大主教兩人陪同。角落的幾名大漢裸露著上身,將帶刺的鐵鞭浸泡在鹽水當中,同時把大鍋里的熱油燒得滾燙,有條不紊地接受一名高個子長袍男人的指揮。
“這位斯蒂芬·加德納可真是把好手,怪不得他的王室法庭素來以高效的執(zhí)行力著稱!”親王指著高個子男人,小聲地對左右說道。
“是的,殿下!”沃爾西湊近身來,“而且你應該知道大法官與上議院大臣的關系,兩人稱得上是水火不容。所以,昨天他一聽說我們要查白金漢公爵,馬上便答應幫忙!”
亨利點了點頭,隨即叫來斯蒂芬。
“微臣不知殿下親自前來,”大法官垂首致敬,“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無妨,大家都辛苦了!”王儲客氣地說,“這次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以后斷不會虧待大法官先生!”
“殿下繼承著黃金血脈,能為之盡心服務,乃是我本人無上的榮耀!”
“很好,你這邊有什么進展嗎?”
“回殿下,昨夜白金漢公爵的心腹管家薩里率隊出城,被我的手下秘密抓獲!起初他拒不肯合作,后來被銀針好生伺候了一陣,他就變得很乖了,隨時可以接受問話!”
“不錯!我正有些事情,現在需要親自問他?!?p> “既然如此,那我即刻讓他前來覲見殿下!”
大法官拍了拍手,兩名武士架進來一名大約三十歲的白衣男子。男子瞧見面無表情的斯蒂芬,頓時眼神慌亂,臉上表情戰(zhàn)戰(zhàn)兢兢,兩條腿顫得直打起了哆嗦。
“見過......諸位大人!”薩里誠惶誠恐地說道。
“大人?”沃爾西立馬指出糾正,“站在你面前的這位,是當今的威爾士親王殿下!”
“原來是尊敬的王儲殿下,我......剛才那樣叫是一時糊涂......真的,真的......請殿下恕罪!”
“算了,我今天來不是聽你叫殿下的!如果能說出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前的我一概既往不咎,也許還會獎勵你;可若敢假裝不知或者謊話連篇,那我便要好好清算你的罪過,你的余生就很可能會在倫敦塔里度過,前提是如果你還有余生的話!”
“殿下請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亨利開門見山:“那么,就跟我說一說布洛克利莊園的事情吧!”
聞言,管家臉色一白。大法官面露兇光,前者斟酌片刻,最后選擇如實回答:“這確實是白金漢公爵想的主意!先是收買內線企圖給莊園主的女兒安妮投放毒藥,事情敗露之后,安妮一家準備逃跑。公爵當即決定永除后患,于是請教廷出面借防疫隔離把莊園團團圍住,殺死里面所有的人,隨后打著清除病源的旗號毀尸滅跡,用火焰將布洛克利莊園燒成了灰燼!”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王儲氣得火冒三丈。
“因為,”薩里小心翼翼地回答,“安妮小姐懷了殿下你的孩子......所以國王陛下發(fā)布密令,請白金漢公爵替王室處理掉!”
在場聽的所有人幾乎都大驚失色,他們從不曾想到過事實居然會是這個樣子:一方面安妮懷上了王室骨肉,另一方面國王竟六親不認到直接殺害自己的親孫子!
只有親王本人是提前知道孩子的事情的,他倒吸一口寒氣,沉重地點了點頭。這段話,他基本是相信的,的確很有父王不擇手段的一貫風格。其實他之前就應該想到,安妮之死來得十分蹊蹺。當時王儲亞瑟病亡,父王一心想要保住英西聯盟,所以完全有動機去殺死阻礙再次聯姻的安妮。
管家看見眼前恨得咬牙切齒的王儲,知趣地閃到一旁。與此同時,隔著門窗的鐵柵欄,查爾斯·布蘭登爵士看見外邊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他急忙趕出去與之一番交談,匆匆回來以后,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殿下,”衛(wèi)隊長試探性地說道,“微臣有一則消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吧!”亨利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盡可能地保持冷靜。
“特使家那邊監(jiān)視的弟兄傳來消息,說坎佩阿斯即將返回羅馬。但就在不久前,他卻與白金漢公爵見了一面。而且,還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怎么了?”
“他們綁架了女官貝蒂!”
“他們這是什么意思?”親王問道。
“無論是出于哪種意思,”大主教面色肅穆,“公然綁架王儲最器重的女官,就等于是在向殿下宣戰(zhàn)!我們不能心慈手軟,必須有所回應!”
“這我知道。我曾答應過貝蒂,再也不會讓她陷入危險!”
“是呀,”爵士說道,“坎佩阿斯之前就曾對殿下發(fā)難,如今又綁架了普拉森舍宮的女官,這就是擺明了要與殿下做對!微臣覺得可以執(zhí)行之前商定的宗教改革計劃了!”
“這......”
亨利有些猶豫了,雖然早有所準備,可他知道計劃一旦實施就沒有回頭路,大半個英倫三島都將會陷入血雨腥風!
“殿下,還有一個情況?!贝蠓ü僖怖^續(xù)加火,“昨天我們從薩里的車上搜出大量的黃金和印有一些大貴族住址的名冊,據說白金漢公爵是讓他按照這些去一一聯系起兵的事宜?!?p> 管家不吭聲了,算是表示默認。
“這么說,白金漢公爵是打算要反叛?”親王眉頭緊皺。
“是的,很明顯了!”斯蒂芬回答。
“光是白金漢公爵和坎佩阿斯兩人沒這個膽子,他們背后想必有強大的同盟者才對!”
“殿下英明!”斯蒂芬回答道,“據薩里交待,他的主人近來頻繁與凱瑟琳王妃通信。因此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西班牙王室在幕后暗中支持!”
“白金漢公爵是從什么時候與凱瑟琳聯系的?”亨利轉頭問身體蜷縮在一旁的管家。
“公爵很早就仰慕王妃,起先是在普拉森舍宮宴舉辦的舞會上。但王妃殿下的態(tài)度一直含糊不清,直到前段時間出宮后......”
“出宮后怎么樣?”
“王妃殿下才開始給公爵回信的!”
“只有這些嗎,他們有沒有單獨見過?”
“暫時沒有!”薩里如實地回答。
聞言,王儲微微消了些氣。
“這倒是提醒我了!”查爾斯突然記起,“之前牛津公爵曾派人來宮里詢問,說白金漢家族的私軍在開始集結。愛爾蘭的波伊寧茲公爵也傳來密信,說南島的吉爾臺伯爵正與白金漢一系頻繁接觸。這兩個情報都可以印證白金漢公爵的確有叛亂的意圖!”
“要真是這樣,那我們或許還可以借用父......國王的力量!”
親王說到這里,語氣變得十分沒有自信。他當然并不想和這個下令殺害自己愛人的劊子手一同為伍,但他更不知道自己獨自一人究竟該如何面對這些窮兇極惡的反動勢力。
“殿下,”沃爾西直言不諱地說,“造成今天這個結果,就是陛下一手默認的!陛下從沒把殿下當成真正的繼承人,因此縱容白金漢一系持續(xù)坐大,在教廷面前的態(tài)度也是模棱兩可。所以,要想依靠陛下助殿下登上王位,恐怕是行不通的!王者從來都應該是自己去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是呀,殿下!”布蘭登隊長也跟著補充,“國王與坎佩阿斯和白金漢公爵等人一樣,都不曾顧及殿下的感受,殘忍迫害殿下心愛的人!所以,我們怎么能夠圖一時方便,繼續(xù)和暴君合作!那樣的話,無辜遇害的安妮會怎么想?慷慨就義的蘭伯特爵士又會怎么想?被關在黑屋忍辱負重的貝蒂又會怎么想?殿下才是真正的王者,為冤枉的新教徒們平反,為英倫三島的人民造福!”
“我同意大主教和衛(wèi)隊長的意見!”大法官想了想說,“王者是孤獨的,只能有一個,天空中不可以同時掛著兩個太陽!而夕陽終究要落下,朝陽將會冉冉升起!此次之后,尊敬的殿下當為王者!先王已矣,吾王萬歲!”
說著,三人一同單膝下跪,周圍人也紛紛加入,仿佛神鷹飛臨人間。見此情形,王儲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這一刻,他想要振臂高呼,讓全世界都聽到鷹擊長空響徹云霄的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