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詰問
周氏氣結(jié),“我病了好些日子,每日只是昏昏乏乏,怎么會注意這個!丫鬟給我什么,我便帶了……”雖在強辯,心中早慌了,一句弱似一句,任誰聽了也似是沒有辯駁之余地了一般。
秀淓不禁面有得意之色,心想,“還真的讓我抓到你了?!?p> 跪在正堂的地面上,周氏哭得哽咽難言,她看向自己的夫君,只是一陣陣心慌,沒有得到一個肯定或溫和的眼神。
在她心目中藺管家只不過是一位舊日友人。這幾日的經(jīng)歷令周氏從震驚到亢奮再到麻木,看到藺力的一刻驚惶難掩,這會子周氏卻漸漸想明白了,自己被算計了。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絕對要將自己至于死地了。而藺力,就是釘死自己的關鍵棋子。
胡老太太忍不住說道:“二媳婦兒,這都是真的嗎?你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
徐天罡始終一語不發(fā)。
一頓紛亂中,徐老太太不愧是盡歷世情的明睿老封君,雖也氣的不行了,仍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不妥處,“藺力下的藥果真是迷藥?那此先老二媳婦的病,卻會否是因人下藥所致?”
無人應聲。
徐佑倧說道,“老太太意思可是說,藺管家始終在二房湯藥中下毒,才造成二嫂近月來的病癥?”
“這也不無可能,藺力為人我不了解,若是他念中有害,一回下迷藥,一回下毒藥,誰人能知?今番被撞見查到而已,還有以往沒查到的呢?”老太太沉吟道,“方才不是說叫來了個煎藥的丫頭嗎?”
孫喻雪快聽呆了話,老太太的丫鬟竹鴛忙推了她一下,接了一句,“你來說?!?p> “此前二太太的病,這幾日也沒好全,外感風寒,潮熱浸潤,內(nèi)癥,不似是毒物所致,只是……只是我前幾天……”
徐佑倧打斷了,“藺管家只在外頭跟著大爺、清客辦事,這毒如何下的?二嫂身處內(nèi)院,消息何以傳遞的,我聽祖母的話有理,此中事仍成疑惑?!?p> 徐佑倧恍似無意,掃了一眼孫喻雪。其實孫喻雪本就是個聰明過頂?shù)娜耍]想著說那天夜里撞見二夫人與藺力私會的話。胡老太太看到一貫不言不語、對家中事漠不關心的兒子突然發(fā)了話,也投來驚奇的目光。
一時之間,屋里眾人目光迫向她一人,孫喻雪心怦怦直跳。
她與三爺有些“默契”,心下自然明白,這是不想讓自己張口。見徐佑倧無端端攔了一句,關注點又已被轉(zhuǎn)移,更是心領神會。畢竟那天夜里的事說不說也不重要了,靜觀其變?yōu)榧?。孫喻雪模糊道:“此前脈案可能還需再查一查,只是在我看來,的確是內(nèi)癥?!?p> 柳氏轉(zhuǎn)向周氏,面帶慍怒:“既然不是,那么弟妹被人所害一說,可能站不住腳了。老太太宅心仁厚,固然會這么想。可是據(jù)孫媳婦看,藺管家所言之語,與秀淓的證詞,大可定了真相。至于怎么傳遞,審審下人不就知道了。”
胡老太太也嘆道:“媳婦,這一次,可當真是大錯特錯了?!?p> 秀淓接著柳氏的話,不依不饒道:“錦帶、如意都傳遞了,什么不可以密謀?二太太的話說了出來,聽聽我們能信么?倘是有別的,你自己也不會認下?!?p> 二太太跪著哭道:“我從未有一句謊話。這事天地良心,我若說假的,若有傳遞信物的事,雷劈死我也無怨。便是對著徐府全族,我也無改口的。”
“若說對著全族,你可罷了。這一大家子人,若因為你這事兒,徐家清源蒙塵,誰會認同你?”柳氏搖頭斥道。
“二太太,你同藺管家是舊相識,這事兒我們可一概不知,又作何說法?”
“我們雖認識在先,盡是街坊罷了,藺管家入府做事,才無意重逢,并沒有什么特別。年紀輕輕,怎會有何貓膩?”
“尋常相識,那是沒有??墒翘A管家自己都開了言,物證又俱全,再對上了舊年舊事,可謂板上釘釘了,還在這里強辯?”
“秀淓,你一次一次欺辱、造謠于我,為的是什么,你心中清楚的緊。大嫂,我叫你大嫂這么多年,如今這般,便是并非你所指派,你連下人都管束不好,有負長媳的身份!”周氏心中氣急,口不擇言起來。
柳氏左右為難,雖怕傷了徐府體面,可是此事少不得一路做下去,聽秀淓揭露周氏丑事,周氏若此番能斗倒了,對她只有好處。
秀淓姨太太半帶笑意,刻毒道:“話不能這么說了,自己有事情,賴我們大房里的人?二太太之深藏不露,我初進門時不知,現(xiàn)在可是明白的緊。我們太太只不過寬厚,容你至今。要說沒影兒的話,我知道的比你更多!一年前,聽說有一次一只蝎子蟄了你,然后死了。這就罷了,事后怎么攆了十數(shù)個家人出府呢?與此事,雖不可謂前后相連,卻可謂一脈相承呀?!?p> “你胡說!”二太太尖聲叫喊,“你胡說!”
“我和秀淓在大爺房中,尚且知道了這些,也不知道府里多少人……”
秀淓性子自來率直霹靂,一句不肯少說,不依不饒道:“可見二太太平日是怎么不遮掩、不背著人了。想必二太太房中的人早就知道了,也未可知。叫……對!采月之上,死了的畫兒可是二太太的心腹!怎么就死了呢?恐怕是第一個有疑惑的!怪不得!”
徐老太君心里正亂,聽了孫媳們的一言一行,心中愈寒,徐家一門走到這一代,怎么能墮落到如此!兒孫滿堂不假,朝堂相爭,各有心思;孫媳們一個一個既不賢良,又無開枝散葉,家產(chǎn)尚沒爭搶,只因為個個愚笨尖酸罷了!
老太太雖驚且怒,聽著拉扯愈發(fā)不堪,終于忍不住出生喝止。
“你們還有沒有點大家女眷的樣子?懂不懂規(guī)矩了?你們不要打諒我這幾年不管閑事,就不知道你們做的事兒呢。這樣的話,也能在這里說?這是什么地方?祖宗的清凈神圣,被你們生生污了!放在我年輕時,你們一個個領家法就是!偏頗之事,你也說得,她也說得,無理無據(jù),便就如此了?”
可是在場諸人早已無心維持理智了。
每一個人都在細思前事種種,鴉雀無聲,每個都做若有所思狀。心中亦是“怪不得”三字:這對“野鴛鴦”為著相會敗露,毒殺了知悉詳情的心腹丫頭,又要下迷藥給二爺!這不就連起了線!至于藺力為何還要下毒,那可能是與二夫人鬧事掩不住了,虎毒不食子,只得將周氏情殺了?有想不通之處也無緊要,總之都是這對狗男女內(nèi)部紛紛擾擾的緣故!
“既是如此,牽連人命,便將兩人分別捆了,報官,落柴房處置。”說出這話的卻是徐天罡。徐天罡不過四十七歲,身子強健,這一會兒卻顯得佝僂了幾分,臉色如松樹皮般干黑。他早已不愿讓這許多人評判家事,忍到此刻,已是忍無可忍,“祖母,母親,如此處理可否?”
徐老太君卻道:“且慢發(fā)落?!?
白下疏
前兩天發(fā)文的時候都忘了發(fā)作者說了,噫。感謝收藏的小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