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都是三爺逼迫的

　　自入徐府前孫喻雪就打定了主意，嘴兒要甜，人要勤謹(jǐn)，方得人的喜歡。也是為了這個，徐府里的太太們、管事大娘們、大丫鬟等等都待她不差，看小喻雪年紀(jì)才十三就這么乖覺討喜，又勤手、好幫忙，熟絡(luò)的姐姐妹妹不斷地有了好幾個。

　　可從來了霄鴻府里，樣樣都被針對了，明明她做的一樣，卻經(jīng)了一大堆白眼。沒法子。這府里人人看著三爺?shù)哪樕希槍λ?，孫喻雪只得更懂得是非退進(jìn)，示弱與人。一件又一件刁難的事兒找到孫喻雪頭上，下馬威一個又一個。

　　這一番教導(dǎo)越聽越招架不住，只得頻頻稱是，只盼快點兒結(jié)束這兩分鄙夷、三分酸溜溜、四分盛怒的訓(xùn)話。

　　忽而聽得一個聲音笑吟吟道：“怎么了？遠(yuǎn)遠(yuǎn)的聽著誰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呢？”

　　“胡夫人！驚擾了夫人了，夫人萬安。這不，奴婢也是給孫姑娘講講規(guī)矩，您看她把這衣服疊得，都要壞了?！?p>　　胡夫人幾不可查地皺了眉，馬上掩平蹙起的眉角，仍是笑著。

　　“芷豆。你也是丫頭，說話倒老氣橫秋的。教導(dǎo)教導(dǎo)當(dāng)是沒錯兒的，小丫頭做錯了事，你這大丫頭都教好了才能伺候好少爺。可是你這也太心急了。我聽說這個丫頭剛來的？縱是不懂事些，也還天真爛漫，學(xué)一學(xué)便會了，不還是個學(xué)醫(yī)術(shù)的么？別框緊了她。芷豆，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同孫姑娘講，你先出去?！?p>　　“好?！避贫购?，胡夫人有什么話要對孫喻雪說呢？心里納悶，忙退下了。

　　胡夫人的臉是真正的美。細(xì)白的皮膚，骨瓷般的牙，五十歲的年紀(jì)，充分散發(fā)了成熟的樣貌，比天真自負(fù)的美更多了數(shù)分的篤定。她年輕時嫁給足以當(dāng)他父親的徐著，那時是最柔媚美麗的新娘。

　　這樣的美人，命運(yùn)卻不待她好，壯年的年紀(jì)，青春尚未完全離去，先是做了寡母，又做了奶奶，雖然是繼子的孫兒。縱使沒人說出口，心底里也是覺得可惜的罷。

　　孫喻雪看著胡夫人，胡夫人也端詳著她。十三歲的小丫頭，沒長大的身形，秀氣天真的臉，這樣的丫頭她見多了，徐府里的小丫鬟，幾乎都是這樣的，可面前的這個丫頭，眼里的懵懂要比別人少得多。

　　胡夫人突然笑了。這一笑，仍有當(dāng)年嫵媚嬌柔的況味，“小姑娘。那天在大府里，沒細(xì)細(xì)看你，倒好個模樣兒。這幾日呢也聽了不少你的事兒，可是聽到的，都不太滿意。只得來親自問一問?！?p>　　“夫人……”

　　“不知道你慣來是怎么做姑娘的，在家里是如何，進(jìn)府里又是怎么學(xué)的規(guī)矩。我便直說了。我只有這一個兒子，他做什么，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那一天，當(dāng)真給我一驚喜，議事廳里生殺未定，卻看著你這個小戶的窮丫頭和我兒子嘰嘰喳喳地在院里不知作什么呢。說說罷，這倒是怎么一回事呢？”

　　“胡夫人，喻雪和三少爺并無干系。”

　　“打晾我沒看見？兩個鬼鬼祟祟地，商議什么呢？要不是事關(guān)重大，我當(dāng)天就押了你回我屋子審問了?？粗鴨渭円慌?，心機(jī)卻是深重，沒幾天，這又來了小徐府里了。一聽這事兒，我連信都不敢信，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到了極點。”

　　“夫人……”孫喻雪欲言又止。

　　“快說！”

　　“夫人！真的沒有什么可說的，喻雪與三爺著實不相熟，那天是三爺問奴婢二夫人的病中情形，再無別事！”

　　“還想打馬虎眼！他可從不去大府里的，怎么知道那么清楚二兒媳的侍藥丫頭就是你呢？怎么找你去問情形？他問二嫂的病中情形又是做什么？你還是如實地說了罷。徐府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那假模假勢的一套，拿來騙騙我二媳婦那個實心眼的，也就算到了頭了，還想騙我？”

　　說著說著，看她問不出什么來，一把抓過孫喻雪的手撫著，給孫喻雪起了一身冷汗，“這么好的模樣兒，可惜好好的小姐不做，來給個年輕爺們兒當(dāng)丫鬟，也不知道想的什么。

　　可是想攀高枝兒？也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命。有我一日，便沒人能打我兒子的這個主意！有人告訴我，你在這府里很受欺負(fù)，我聽了很是憐惜。你想不想走?。窟h(yuǎn)遠(yuǎn)兒的，那可是個好地方，雖然再也回不了家，也值當(dāng)了?！?p>　　“奴婢說，”孫喻雪喏喏囁囁地吐了三個字，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方才泫然欲泣的臉突然變了，一張臉上滿是委屈、求懇，還帶了三份怨怒。

　　“回夫人，奴婢想回家！喻雪不想待在將軍府了，這不是喻雪的本愿！奴婢什么都說！我不想被送去田莊子上，還望夫人給我條路，奴婢定然原原本本、一點不敢欺瞞地全說出來！”

　　胡夫人猛然想不到孫喻雪劇變?nèi)绱?，反被嚇了一跳，“那……那你說?！?p>　　孫喻雪又往前緊走了四步，直直站在胡夫人所坐的貴妃椅前，拉住貴妃椅的扶手，懇切地說道：

　　“夫人，這都是三爺逼迫我的！”

　　“三爺懷疑二太太的病是大太太下毒所為！”

　　“三爺讓奴婢查了我來之前的所有脈案和方子，還有奴婢開的方子，一一也報給三爺過目！”

　　“三爺讓我細(xì)查了二爺屋里丫鬟的底細(xì)，觀察她們的言行，尤其是送食、送水、送藥的丫鬟！”

　　“三爺……”

　　“你說什么？你等會兒！慢點兒說！懷疑誰？三爺讓你做的？”胡夫人猛一拍桌子，左邊手臂麻酥酥地疼。她聽不懂孫喻雪說什么，卻明白這丫頭說的話足讓她心里煩悶，

　　“難道……難道，佑倧，不過……不過，是這樣？”胡夫人想不清楚。

　　孫喻雪察其色大變，在心底微微笑了一下，娓娓而談：“因喻雪一貫看著二太太的病，也不在府里多走動的，和旁人全沒什么交集。二太太的病見天兒漸好，奴婢快要收拾回家了?？墒侨隣斍靶┤兆诱业轿??！?p>　　“便是九日之前，那日情形，奴婢還清楚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