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金篦子
二爺房中只是些無聊的經史書集,并少少的古董玩器。秀姨太那里只些釵環(huán)妝匣,日用之物。
孫喻雪并不是來找什么毒藥、迷魂藥草、信函證據(jù)的,這幾個人的屋子中絕無可能找到太離經叛道的東西。她只需要看有沒有惹眼的,同他們幾人身份不妥的,不合常理的東西,記住最珍貴的東西就好。
她翻看了二爺?shù)奈淦?,刀槍劍棘都不少,不乏精致銳利,足以媲美國器行列,好幾把是未經傳世之精武,令孫喻雪嘖嘖稱奇。徐家?guī)觳刎S盈,世人皆知,可任是誰,都沒法兒說出真實藏了什么,她料定書房里能看到的也不過滄海一粟罷了,也不知道真正的寶貝們都在哪里。
擺弄著一把玉擎鉤,孫喻雪突想起一事,心生憤怨,六歲那年父母離世,自己被迫逃走傖秦后,祖父也一直失蹤,傖秦無主。雖然藥閣徐淐徑進不去,拿不走東西,可其余的他定然不會客氣。也不知道,徐淐徑搶奪走了的傖秦的東西藏在哪兒。會不會已然不在徐府,藏在更嚴密的地方了。
心神一亂,手上不免亂了,一邊翻著,不注意間,孫喻雪打翻了一個茶杯,將一本書濡濕了,她心一驚,慌忙屏息不動,這是二爺?shù)臅?,并沒有人的;二爺今日眠在秀姨太那里,離這里甚遠,這里也不會有人上夜。她叮嚀自己,不必心慌,才進了府幾天,找不到什么也是自然,只需悉心搜尋便可,不需多設目的。查當年的事談何容易,何必匆忙呢。
沒什么發(fā)現(xiàn),孫喻雪輕巧地又翻過幾面墻,去了大夫人的院子,同樣點上穩(wěn)眠的香。
床上沒什么東西,敲一敲,也無暗格。書架上書不多,但畫筒里盛了不少卷軸畫兒,打開幾副,亦是價值千金之物。
墻上只有一幅畫,’看來大太太不喜歡將畫兒多掛著,收藏自看還多些,’孫喻雪想著,撥弄了墻上的畫,也無異常。那畫是米芾的《竹觀汀影》,線條勾勒間,一派清逸出云之感。
孫喻雪心想:’這畫兒……與大太太脾氣太也不投了,大太太只掛了這么一副,可見是唯獨鐘愛的一副。以我以前的了解,柳氏對富貴權勢抓得頗深,勢利眼的脾性,居然喜歡這樣清淡的畫兒,可見人外里內里,仍是不乏探究之處。’
天色不早了,不免倦困,孫喻雪支撐起精神翻著大太太的梳妝臺。
梳妝臺中所容,又是珍寶名物,一個一個檢查一遍,都沒什么異常。
突然,一個金篦子惹起了她的好奇。同是篦子,與其它木制的、玉質的并沒放在一起,這便有幾分奇怪了。其余的篦子都在案臺的抽屜里,而這把金篦子,卻單獨放在一座梨花古式鏡臺的小抽屜里。鏡臺放在梳妝臺上。
鏡臺抽屜里,除了這把金篦子,是幾小盒胭脂香油,并珍奇玉佩。為何這幾只篦子沒有按用途歸類,全部放在妝臺的抽屜里呢?金篦子雖然最值錢,可以大太太的身份,也不值得什么;宮橋用手摸著玉篦子,入手綿潤,其價格不遜于金篦子。這倒奇怪了。
這把篦子,定然是大太太的愛用之物?
她伸手從身上拿出了火匣子,一吹,借著火匣子的光仔細看了看那金篦子。也許是神經過敏,她告訴自己,這也沒什么出奇,是大太太喜歡這把篦子吧,常常用,故而放在鏡臺上,方便拿取呢?可是看看金篦子的樣子,她知道自己所疑的不錯:
這把篦子針與其它兩只相同粗細,篦間的間距卻大了許多,宮橋拿起試著聞了一下,并沒有女人常用的頭油桂花油或其它頭油的香味,是沒有使用痕跡的。
孫喻雪試著在自己的發(fā)尾梳了一下。觸感很不舒服,這間距過大,細膩程度不夠,梳頭很痛,有些勉強。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篦子針不但相互間距大,他們太粗了,頭發(fā)在兩針之間流的很快,這樣篦不順頭發(fā)的。
這個篦子處處顯得詫異,孫喻雪再聞了一下,隱隱約約,聞到了一個味道,十分細微,她來了精神,使勁又聞,這似乎是……淡淡的香,花香,一點點像菊花,更芬香……似乎是紅花石蒜的味道!
孫喻雪擰了擰金篦子的針,每一根都能擰動!原來每一根篦子針的末端,同篦身由螺紋鉤索旋住,均是松動的。她慌忙擰開其中一根,是白色的藥粉,這一聞,味道更清楚了。的確是的。
紅花石蒜,有無數(shù)個名字,老鴉蒜、蒜頭草、曼珠沙華、龍爪花等,其中一個名字,詭譎卻柔美,喚作彼岸花。彼岸,連接塵世同幽靈的路上才會長的花,傳說總是美得哀絕的?;ㄈ~不相見,生生相錯,并且,是有毒的。
居然,金篦子里邊有藏毒藥!居然?柳氏真是不一般,孫喻雪心想。可是紅花石蒜的毒性只能說是小毒,提取得當,也只能是腹嘔吐等輕癥而已。金篦子制式如此古怪,想必是定做。柳氏干嘛定做一個這東西呢?
防身?暗器?一個毒不死人的暗器?細細研究下,這金篦子不像是暗器,沒有發(fā)動的機括,并不能射出去毒死人。倒是個盛藥的東西。她在心中暗暗贊嘆。這個實在難以發(fā)現(xiàn)。當日中的毒,難道就在這里面嗎?
可是篦子不像釵環(huán)鐲子等物,不會隨身攜帶的。若是防身之物,隨身暗器,必然會做在隨身之物里啊。此物到底何時用,怎么用呢?難道其他的釵環(huán)飾品中也有?
孫喻雪不禁回思起上一世的事情來。前世的宮橋“毒殺”的徐柳氏,當然,是被冤枉的。那日的生日宴,大太太有帶這金篦子嗎?
柳氏是被害死的。被害者卻身有毒藥,這是怎么一回事?
被害者自然無辜,可是她若是也做了什么事,導致有人借宮橋之手殺了大太太呢?首先需要解決的是柳氏,并非宮橋?難道是這樣嗎?
孫喻雪想到頭痛,仍理不出個思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