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然殷切的看著蒸籠,吞咽了好幾次口水。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還知道的是,這出云糕配上梨花清露最是清甜怡人?!?p> “小姑娘,梨花清露是帝都金貴物,尋常人家哪里弄得到?你呀,就將就著填填肚子?!?p> 婦人搖了搖頭,雙手往冷水里一鉆,隨后伸手一抓,熱騰騰的出云糕就被她包在了油紙上。
蕭亦然接過油紙包,忙不迭失的將功德箱里掏出的香火錢扔到了灶臺上,雙手熱火朝天的顛兒著油紙包。
燙,真是太燙了!
蕭亦然滿臉都是滿足感。
“小和尚,你要嘗嘗嗎?”
出家人有青菜白粥就夠了,不執(zhí)著于口腹之欲,加上惠遠(yuǎn)深知買糕點銀錢的由來,遂冷著臉搖了搖頭。
偷香火錢買點心,天底下也就她蕭亦然敢這么做了吧!
“不要?不要就算了!”
蕭亦然偏過頭,吹了吹熱騰騰出云糕就啃了起來。
忽有馬聲嘶鳴,噠噠之聲迅速逼近,人群頓時慌亂,洶涌的人潮轉(zhuǎn)瞬而至,蕭亦然還未來得及抓住惠遠(yuǎn)的衣角就被擠散了。
“小和尚,小和尚,你在哪兒???”
十歲的個子,看到的只有厚實的人墻,人潮裹挾著她,朝未知的方向流去。
她拼命的掙扎,終是從人流中滾了出來,落到了旁邊的斷墻之下。
她緊靠著墻壁,墊著腳觀望著周圍的情況,看到的只有一幢幢黃泥矮屋,對她來說,長得都一樣。
這是她第一次到山下的小鎮(zhèn),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她與人群逆流而行,卻是被越?jīng)_越遠(yuǎn)。
路上見著棚子將倒塌,有個跌跌撞撞的少年即將跑到下面,她眉頭一皺用力朝前一撲,身體失重,兩人便滾到破墻后邊。
那里稻草極多,加上棚子倒塌,將斷墻嚴(yán)嚴(yán)實實的遮住。
聽得噠噠的馬蹄聲從外經(jīng)過,少年暗自松了口氣,坐起身默默的看著蕭亦然。
還沒啃幾口的出云糕被摔到了地上,她心疼極了,連忙撿了起來。
少年想問什么,肚子卻忽然叫了起來。
少年生得白凈,嘴角總會有意無意的上揚(yáng),帶著幾絲與生俱來的風(fēng)流意。衣衫雖臟亂,卻也能看出不是尋常人家穿得起的。
蕭亦然糾結(jié)了許久,終是戀戀不舍的將出云糕遞了過去。
白色的糕面已經(jīng)占滿了泥灰,還粘了些稻草碎,少年有些糾結(jié)的將出云糕接在手中,沒有吃也沒有扔。
“你叫什么名字?”
應(yīng)是怕嚇著他,少年故意放輕了聲音。
蕭亦然想著出門在外還是謹(jǐn)慎些好,便只說了個“然然”。
“你單單就叫然然?你的全名呢?”
看著少年鍥而不舍的追問,她神色怪異,莫非是想問著名字,后續(xù)好找她麻煩?
不行,她的出云糕都送出去了,其他東西就不能被惦記了!
便換了副傻乎乎的天真樣兒,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我自小父母雙亡,周圍的人都只管我叫然然。”
少年有些同情的看著她,抿了抿唇,將腰間的玉佩拽了下來,塞到她的手中。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亂世之中,你孤苦伶仃也不容易,這就當(dāng)做你救我的謝禮。
我叫沈詔,然然,希望以后有緣,我們還能再見。”
少年掰開她另一只手,輕柔的在手心里寫下自己的名字,擔(dān)心她不識字,還特意教了兩遍。
蕭亦然本就識些字,加上她記憶很好,這兩年聽著寺里師兄長老們念佛經(jīng),因為無聊事后時不時翻翻佛經(jīng),對照之下認(rèn)識了許多艱澀難懂的字。
硬要比較,比他認(rèn)識的多多了。
不過,藏拙,她懂的。
“好的,沈詔。”她特意咬了下字,表現(xiàn)出自己剛學(xué)會的樣子,“那我就收下了。”
玉佩一入手,她就知道是好東西。
眼前這少年氣質(zhì)不俗,衣衫奢華,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正巧她要追尋自由,佛祖的香火錢不敢多拿,算得上囊中羞澀,便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拇У搅嘶也及だ铩?p> 沈詔見她收下,嘴角的弧度愈發(fā)明顯,剛才被追殺的陰霾被驅(qū)散了不少,笑容都明亮了幾分。
小和尚被弄丟了,蕭亦然還要去找他,朝沈詔拱拱手,仰著頭氣勢昂然的走了。
沈詔看著那逐漸被人群吞沒的小小身影,低聲念道:“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的,然然?!?p> 有一道俊朗的身影越過斷墻看著這一切,見沈詔將玉佩送出時,眸光微暗。
待蕭亦然遠(yuǎn)去后,才提步往斷墻后所在走去。
“大哥!”沈詔見著來人很是興奮,灰頭土臉的模樣與男子相去甚遠(yuǎn)。
男子五官端正,眉目穩(wěn)重,一襲藍(lán)色錦袍貼合其身,一支玉質(zhì)長簪將墨發(fā)挽起,立如山崖覆雪青松,衣袂輕揚(yáng)宛若翠竹濤濤,猶如清風(fēng)朗月,淡然出塵。
男子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那微蹙的眉宇顯示著他的不悅。
“你將家族玉佩給了外人,你可知這樣會給我們招來殺身之禍?”
“大哥,此次幸得然然相救,我才能死里逃生。
然然父母雙亡,生活困苦,她跟我們的遭遇是一樣的。
我將玉佩贈出,不過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p> 對于這個弟弟,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說什么贈予玉佩報答救命之恩,無非是以后想憑著玉佩將那小姑娘找出來。
男子不想糾纏此事,冷淡道:“此地危險,跟我走?!?p> 腳下忽然踩了什么東西,挪開腳一看,竟是一支做工精美的小短笛。
彎腰將東西撿起來,拿在手中端詳。
短笛長約一寸,兩頭纏金,玉質(zhì)清澈,入手溫涼,隱透白光,尾部用一根蠶絲制成的紅繩穿起。
這樣精巧的東西可不該出現(xiàn)在這樣一個偏僻之地。
將里里外外看過,卻沒見著任何皇族徽記。
思索間,沈詔伸手想將東西奪過。
“這應(yīng)該是然然的!”
男子將手一收,沈詔就撲了空。
“然然?”
他想起了剛才那位毫不講究,落地的食物都還要,明明聰慧異常,偏偏故意隱藏的小姑娘。
那樣的一個小姑娘,怎會有這樣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