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李白一點不喜歡那個正月的時候在首都洛陽紫微城發(fā)動兵變,想要逼迫女皇帝武則天退位,從而復辟唐朝的前宰相!沒錯,他指的就是那個昨天上午的時候來到他們長干村,并為了躲避風雪不得不借宿一晚的前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的糟老頭子張柬之。
因為,對方是一個造反派的失敗者,他一點都不希望跟對方扯上哪怕是丁點兒的關系,畢竟那種事情太危險,一不小心可就是會牽連并丟掉腦袋的。
李白可是知道的,這種時代的封建統治者們可并不喜歡跟人講道理或者是講法律講證據,特別是那個喜歡重用酷吏的武則天女皇帝,一旦對方哪一天改變了主意的話,那老頭張柬之可就死定了,甚至還有可能會被牽連到他以及他們這一整個村子?
但萬幸的是,對方僅僅是被流放時路過而已,并不能在長干村這里呆多久,所以第二天的這一大早,趁著天氣還好,李白就趕緊跟某個無知無畏的村正林老頭等人一起站在村頭,準備歡送對方滾蛋了。
“李白……”
“憑你的才華,在這個山村里執(zhí)教終究還是有些埋沒了……要不,老朽寫一封舉薦信給朝里的好友,讓他們幫忙給你略為安排幫襯一下?”
臨行在即,張柬之想了又想,終究還是覺得眼前的這么個很有天賦的小男孩李白就這么埋沒在這個山旮沓小村子里有些可惜,因此,在上馬之前,他沉吟了一番,就打算真?zhèn)€拿出紙筆來代為書寫一封推薦信什么的。
“!!”
“別!別!”
看到對方竟有那種危險的想法,李白嚇得趕忙擺手拒絕。
“多謝張公的美意!”
“只是……李白從未想過要離開這個村子,小子先是蒙林大叔河中救命之恩,后又受村中林家諸位長輩扶持提攜得以活命,外加家中還有小妹一名,在沒能回報萬一之前,萬不敢擅自行那寡恩薄幸之舉!”
“是以,還望張公見諒?”
雖然表面上是這么大義凜然地說著,可是李白心底下早就已經忍不住翻白眼了,哪里敢真讓對方對自己這么好這么客氣?
如果對方是想要給自己錢,那沒說的,李白肯定會拉開口袋,一邊嘴上婉拒一邊將銅錢使勁往自己的兜里揣,但是書信什么的還是免了吧,他現在是巴不得對方早點滾蛋然后雙方早點撇開干系的,又哪里會將自己巴巴地往對方的身上湊?
萬一以后哪一天那個女皇帝突然反悔了,準備來個斬草除根以絕后患的話,一看相關來往書信和情報,上邊竟有他李白的大名且還疑似是逆賊張柬之的關門學生,那對方就鐵定是十有八九會讓人順路來將他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兒給一并干掉的!
對于有著嚴重的被迫害妄想癥的李白來說,那種不確定的危險就必須是要扼殺在搖籃之中,絕對是不能讓其有任何發(fā)展壯大的丁點可能性的。
“唉!”
“這等仁義倒也難得,罷了!”
李白的那種半真半假的鬼話顯然張柬之并沒有全信,但是他也沒有多說什么。
畢竟他現在是戴罪之身,對方故意跟他保持距離不愿意接受他太多的幫助也是人之常情,況且對方小小年紀就有這份警惕倒也是實屬難得,所以他只是感慨著嘆了口氣,就打算翻身上馬離開。
‘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p>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p>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
“唔?!”
“好像是有人在念詩,是村學的方向?唔……‘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嘖!好一首童趣詩!”
“若吾未料錯的話,李白,那定是你作的罷?”
稍稍琢磨了一下,并對照詩詞中的某些詞匯后,張柬之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眼前的那個站在長干村眾多村老之中異常顯眼的小男孩李白。
“啊……”
“張侍郎見笑了,玩笑之作而已,不登大雅之堂。”
李白當然也聽到村學那邊的方向傳來的聲音了,那顯然是某個正在幫他代課的妹妹林青梅又在嘚瑟,趁著代課的機會,又強令那些村里的孩童們去念那首以前他被對方騎在脖子上逼著作出來的‘零步詩’了。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畢竟青梅那小妮子的學得比較早且又幾乎天天被他開小灶,因而學習的進度那是超了那些別的孩童們一大截的,所以李白在自己沒空或者是想要去偷懶的時候就經常讓對方幫自己‘代課’,而每一次對方代課就總會拿出他給她做的那半首詩去嘚瑟,還讓別人一遍遍的去念去讀,現在可好,一不小心被外人給聽去了吧?
“倒也雅致!”
“不過,聽起來像是未竟全篇?”
再次品評了一番后,張柬之覺得那首被村中孩童們大聲念著的詩有點不上不下的,似乎是有些缺頭尾了。
“啊……”
“后面的還沒想好,所以……”
李白裝作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不打算去解釋跟更多。
因為他當時可是被威脅著不得不作出來的,在那種情況下他臨機一動,覺得沒有別的詩比那首更合適以及更巧合的了,所以就拿了頭先的三行六句出來敷衍了事,可哪想自己的那個梅兒妹妹竟然還當了真,還時常拿去炫耀的?
“沒想好?”
“我看倒未必吧?”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張柬之也不廢話,就這么直白地要求道:
“這樣罷,李白,你能有如此詩才,倒也十分難得!不妨這樣,既然你都能為你的妹妹作一首詩,現今咱們這忘年交分別在即,你也為我這個老頭子作一首分別詩吧,如何?”
認真想想,昨天他們只是意猶未盡地談了半天,沒有能問得更多,而現在既然發(fā)現對方除了能著《三字經》以及精通策論之外還有那等詩才,他就不由得有些心癢難耐,既想再次稍稍考核對方一番,也希望能真?zhèn)€能從對方的嘴里得到一首讓自己滿意的詩作出來。
“……”
李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
“這個……”
明擺著,李白是不太樂意的。
要知道,他李白的詩確實很多,可再多也是用一首少一首,而林青梅是他青梅竹馬的比親妹妹還要親的那種妹妹,他為她犧牲掉一兩首詩那是天經地義的!而他跟眼前的這個糟老頭子才不過認識一天而已,也還不知道對方還能不能活著到姚州,且對方目前對自己來說壓根就沒有什么用處或者利用價值,他犯得著為對方浪費一首詩嗎?
“來人!”
“筆墨紙硯伺候?。 ?p> 然則,沒有等李白說點什么,以為他的糾結是已經同意并在醞釀的張柬之便欣然一揮手,讓隨從趕緊將一支上好的纏紙有心筆以及一小疊宣紙鋪到了箱子上,然后一盒已經磨過的墨盒便放到了宣紙旁。
“……”
怎么可以這樣子?
李白就不明白了,他好像都沒有開口同意,怎么對方就這么篤定他能寫出來?而且,對方這么強人所難,還趕鴨子上架的,就不怕他心下一惱,然后寫一首不倫不類的打油詩出來?
然而,李白不想寫并還在糾結著的時候,有些人卻比那個張柬之還要急且還非要催著他寫!
‘李白?’
‘咳咳!’
‘你看我作甚,你倒是去寫啊!’
‘快去快去!’
‘這孩子……’
‘切記要寫好一點啊,也好給我們村長長臉?’
‘……’
這不?
正當他糾結著該怎么去婉言拒絕的時候,一旁的那個長干村村長,那個村正林老頭以及旁邊的族老們已經不住地扯著他的衣裳并小聲催促著了,死活要他快點去好好地表現一番。
“那好吧……”
沒辦法,眼下的豬隊友太多,李白只好嘆了一口氣。
“那就作一首吧!”
有些騎虎難下,且覺得自己公然忤逆一個前宰相以及讓村里的一干老頭們臉上無光也不太好,想想也覺得有些事情不宜做得太過明顯的他,便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拿起那支讓他稍稍有些驚訝的毛筆沉吟了一番后,才粘上些許墨汁,匆匆在那墊著箱子的宣紙上用正楷一書而就地迅速寫了一首詩。
“張公,還有諸位!”
“村學中還有些事情,我就先告辭了,祝張公一路順風?”
憑白損失了一首送行詩的李白當然是不會太開心的,所以他在拱了拱手之后,便故作豪爽一般轉身就走,甚至連手里的筆都沒有‘記得’還回去。
沒說的,他就是故意的!
因為他發(fā)現了,那支筆可是一支上好的大唐特產纏紙有心筆,料定價值肯定很不菲,所以見獵心喜的他自然而然就直接給拿走了,就當做是寫那首詩的酬勞?
“這么快就寫完了?”
“??!”
李白的小動作沒有人去管,因為此時那老頭張柬之已經撲到了那個箱子前,并一把就推開仆從,轉而小心地捏著宣紙的兩角拿了起來。
“好一首詩,好一個小兒李白,真乃奇人也!”
然后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唉……”
“可惜了,可惜張某人現在是戴罪之身,且此去姚州兇多吉少,要不然,此等奇人,定會向朝廷舉薦或是好好培養(yǎng)一番!”
“罷了!”
“走吧!吾等也該啟程了,諸位村老莫送!今日得此詩,老朽此生無憾矣!”
說完,拿著那張宣紙的張柬之便最后朝著長干村的那村學的位置看了一眼后,再不多言,直接翻身上馬,揮手示意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隨從和押解自己的官差們開始啟程。
“??”
“張公,左右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而已,您老剛剛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
這時,那個一直護衛(wèi)在一旁,腰間還別著長刀的粗壯大漢便有些不屑地問著。在他看來,李白那個小屁孩不過是一個讀過些書有些鬼點子的黃毛小兒而已,肯定不值得曾是大唐宰相的張侍郎這么去推崇的。
“唉……”
“你們還是不懂啊,罷了,出發(fā)吧!左右他年紀還小,這事倒也不急!”
“不過你們倒是可以先看看這首詩!”
“可惜了,不知為何,他卻竟未署名……”
說著,張柬之才一邊策馬向前,一邊小心地將手上的那張被他小心卷著的宣紙給遞了過去。
“唔?”
很快,那個壯漢接過去后,一打開,便看到了用規(guī)規(guī)矩矩且略顯稚嫩的正楷書法寫就的那么一首:
《送張老入蜀》
見說蠶叢路,崎嶇不易行。
山從人面起,云傍馬頭生。
芳樹籠秦棧,春流繞蜀城。
升沉應已定,不必問君平。
“這……”
沒多久,看完之后,雖然那個壯漢雖不太懂詩詞,但是他心下也不得不承認,似乎那個他口中剛剛還很不屑的‘黃口小兒’寫得還確實是很不錯,且還十分地應景?
因為,他們這次護送張侍郎去姚州,可不就是入蜀嗎?
特別是那最后的兩句,‘升沉應已定,不必問君平’讓他都不由得觸景生情且感慨唏噓萬分。
因為他知道,那‘升沉應已定’說的實在是太準確了!
對于張侍郎來說,官場沉浮確實已經算是可以蓋棺論定的事情了,此去姚州兇多吉少,若無意外,不論死活,對方此生定難再返中原,‘問與不問’確實是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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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你別浪
ヾ(⌒?⌒*)o?梅兒:李白哥哥,你回來了,那個造反失敗的老頭終于走了嗎?對了,這幾個笨蛋剛剛背詩背錯了,所以人家剛剛罰他們抄寫那首詩足足一百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