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祭奠
第二天，陸家鎮(zhèn)上開始了祭奠的儀式。
整個陸家鎮(zhèn)上，總共也就一千多口人。
每一個人，都是陸家鎮(zhèn)上十分重要的生產(chǎn)力。
當有人逝去的時候，還活著的人們，就會對逝去的人進行祭奠，以此祝福逝去的人。
希望他們能夠在來世生活的更加幸福。
陸天坐在院子門口，看著主持祭奠儀式的老人，走在祭奠隊伍的最前方。
吹著用竹子做成的青灰色斑駁的長笛。
凄厲清亮的聲音，猶如流水一般，在這寂靜的陸家鎮(zhèn)上響起。
這只有兩百米的街道，此時竟是無比漫長。
陸天看著那吹著長笛的老者，此時踏著十分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著前方走去。
笛聲隨著老者的情緒，發(fā)出或者輕緩，或者沉重，或者高亢，或者低沉的聲音。
笛聲回蕩在陸天的耳邊，如此漫長，又是如此迅速。
倏忽之間，陸天仿佛看到了那位逝去的鐵匠。
老鐵匠的身影，懸浮在空中，似是仍然在敲打著身前的鐵塊，他要為出門狩獵的護衛(wèi)們，打造足夠堅硬的盔甲，這樣才能防備猛獸和妖獸的攻擊，保住護衛(wèi)們的生命。
在食物缺乏的陸家鎮(zhèn)，鎮(zhèn)民們能夠吃到足夠的食物，全靠著護衛(wèi)們拼命去鎮(zhèn)子外獵殺兇獸和妖獸。
老鐵匠的心思，全在給鎮(zhèn)子做貢獻，好讓陸家鎮(zhèn)延續(xù)下去。
他是如此淳樸，又是如此無私。
整個祭奠的隊伍排成長龍，最前面是吹奏長笛的老者。
老者的后方，則是漫長的低聲吟唱葬歌的人們。
“逝者且去
逝者且去
天地之間
生死由天
魂歸兮
魂歸兮?！?p> 短小的葬歌，在隨行的人群隊伍中回蕩。
先是幾個人跟在老者身后，緊接著是幾十個人一起吟唱。
最后則是上百個受過老鐵匠恩惠的鎮(zhèn)民們，都跟在吹奏笛子的老者身后，不斷低聲吟唱著葬歌。
幾百人的聲音，逐漸與空氣融為一體，散發(fā)出巨大的聲浪。
陸天仿佛能夠看到那老鐵匠臉上欣慰的笑容。
他看著下方為他祭奠的人群，臉上露出滿意，只要他為之奉獻一生的陸家鎮(zhèn)上的人們，此時仍然活的快樂，幸福，他就滿足了。
忽然，吹奏長笛的老者忽然停了下來。
老者看向頭頂，似是也能看到揮著手告別的老鐵匠。
幾滴渾濁的淚水，從老者的臉邊無聲的墜落。
長笛的聲音，自此轉(zhuǎn)為徹底的低沉，再也不復高亢。
隨行的人群，聽著老者異常的笛聲。
知道，按照往常的慣例，此時便是逝者徹底離去的時間了。
于是，街上的所有人，都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靜靜地等待著老者將這首葬歌徹底吹奏完畢。
仿佛在山谷之中吹奏笛聲，笛聲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每個人都閉上眼，靜靜感受著笛聲的悲傷和低沉。
為了逝者。
為了人族。
為了仍然艱難，卻又必須生活下去的族群和希望。
直到最后，笛聲低沉到再也無法低沉，忽然，猛地一變，笛聲竟是變得無比高亢，持續(xù)了五個呼吸的時間，戛然而止。
整個街道，徹底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這是為了祭奠對于陸家鎮(zhèn)來說，最為重要的幾個人之一的老鐵匠的逝去的尊重。
沒有老鐵匠做的武器和護甲，也不知道有多少護衛(wèi)，將在兇獸和妖獸的手下陣亡。
陸天此時也站了起來，對著天空中逐漸消散的老鐵匠的光影行著注目禮。
當陸天行著注目禮的時候，整個天地之間發(fā)生了劇烈的震動。
這股震動是如此強烈，就連遠處那只金丹白蜘蛛被封印的孤峰，都開始劇烈顫動。
山上的小石頭，猶如人手中的沙子一樣，撲簌簌地朝著地面墜落而下。
洞窟之中的白蜘蛛，此時八十多只血紅色的復眼全部睜開。
身子情不自禁地搖晃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像是篩子一樣不斷地抖動。
那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懼怕，這股懼怕之意，甚至比它面對一百年前將他封印的那個道士，更加濃重。
這是來自于生命靈魂層次的俯視。
當陸天仍是站立在原地的時候。
地府深處。
一道蒼老的靈魂人影，此時正站在一處黝黑昏暗的小橋上。
小橋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亦或者說是靈魂人影。
這些靈魂之影，有幾十丈高的巨獸，有人族，亦有渾身散發(fā)著炫目之影的仙人。
小橋下方，是數(shù)之不盡的骸骨，層層堆積在黑色的河水之中。
小橋上的靈魂人影，你推我搡，都想著提前一步往前面走一步，不甘于落在人后。
仿佛落后一步就會失去什么東西。
當陸天的注目禮到達天空之上的時候，原本站在隊伍最后方的老鐵匠。
全身忽然變得金光燦燦，老鐵匠感覺自己的身體散發(fā)著灼熱之感。
他的身體變得如此暖和，原本站在這小橋之上帶來的寒冷不適感，一下子被驅(qū)散。
那道金光是如此耀眼，推動著老鐵匠直接往著最前方游去。
一個眨眼的功夫，老鐵匠已經(jīng)來到了奈何橋的最前方。
滿臉褶皺的老太婆，原本正在一個里面裝滿灰黑色液體的木桶里盛著湯。
此時，猛地站了起來，嘴唇顫抖，驚聲道，
“功德之體！
絕頂?shù)男逕捴w，絕對的功德貢獻?！?p> 又是兩道黑影閃過，牛頭、馬面，這兩大地府門將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老鐵匠的身前。
牛頭、馬面的面部，被層層翻滾著的黑色霧氣遮擋。
兩人向前一步，齊聲道，
“孟婆，這人非同常人，需要用最為上等的湯水，將他的靈魂洗干凈一些。
閻王爺吩咐，要將此人投胎轉(zhuǎn)世，繼續(xù)送往人族之中，為人族效力?！?p> 孟婆扯著臉皮，臉上的褶皺頓時纏在一起，
“老身五十年才能積攢這么一碗凈神湯，就這樣被你們兩個小子給禍害了。”
說罷，孟婆還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葫蘆，緩緩倒出一滴金色的液體，墜落在眼前的木碗里。
“且拿去吧。”
“謝過孟婆。”
牛頭、馬面沒有給老鐵匠多說什么，只是扶著老鐵匠，將這一滴凈神湯給老鐵匠灌了下去。
頓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老鐵匠原本稀薄的身軀，變得無比凝實，而且透徹無比。
兩個鬼將，頓時將老鐵匠帶著，投入人族輪回之處。
“且為人族之中，展現(xiàn)你的威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