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初年,九月初十。問計
接近海邊時天色已暗,洪云志遠遠地看到上次發(fā)現(xiàn)童少海的那片樹林便指給少王看,又把他在臨死前對友情的感悟細說了一遍,最后動情地道:“少王,你、我、車旭鋒和童少海都是知心的好兄弟,這年頭好兄弟不容易找,童少海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他絕不是壞人,他做這事定是被童青山逼的,父命難違啊,日后我們能否只辦童青山,放童少海一馬?”
少王道:“放不放童少海我現(xiàn)在不能保證,要看他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無論如何我都會念及舊情的?!?p> 馬又奔跑了一會,幾個人來到了五彩鹽堆場的邊上,此時四下無人,落葉滿地,景象十分凋落。
這個堆場隸屬于鹽營司管轄,鹽營司負責雇人在鹽灣晾曬五彩鹽,每隔一段時間便將曬出來的鹽往這里送,接到訂單需要發(fā)貨時就派人來這里取鹽,所以除了送鹽和取鹽這兩個時候這里都會很冷清,偌大的鹽場只有一個守夜的海老頭和他養(yǎng)的幾條大狼狗。當然,士兵會定時在附近巡邏,他們以前是童青山的部下,后來是車旭鋒的部下,現(xiàn)在換成了洪不倒的部下。
堆場被高大的木柵欄圍住,由于海風的侵蝕木頭已顯得發(fā)黑,柵欄上盡是白色鳥屎,從頂端一直往下掛,雖然已是傍晚,門上的兩個舊燈籠卻沒點亮,它們隨海風時不時擺動幾下,顯得相當無力。
門是關(guān)著的,少王用力推了推,發(fā)現(xiàn)從里面被拴住了。
洪云志從木頭的縫隙往里看,里面是黑黢黢的一片,看得很不分明,他大聲喊:“里面有人嗎,海老頭,你在嗎?”
連喊數(shù)聲皆無回應,倒是惹來幾條狗狂吠不已。
幾個人等了一會,少王道:“里面應該沒人,不然狗叫了這么久人哪會聽不見?”
洪云志道:“那怎么辦?”
少王道:“翻墻進去,還用說么?!?p> 他叫了個護衛(wèi)翻進去開門,護衛(wèi)手腳麻利地爬上圍欄,里面的狗叫得驚天動地,洪云志聽得膽戰(zhàn)心驚,護衛(wèi)果斷拔劍跳下,只聽幾聲慘叫便安靜下來,護衛(wèi)從里面打開門,眾人魚貫走入,洪云志見幾條大狗倒在地上,身子仍往外冒血,便對少王低聲道:“你的人真厲害!”
少王撇嘴道:“這算什么,就算是老虎也一樣殺?!?p> 堆場正中是塊停放馬車的空地,四周都是棚子,棚子下面全是裝五彩鹽的籮筐,籮筐上面蓋著干草,靠近正門的一側(cè)有幾間低矮的屋子,那應該是海老頭的住處。
眾人來到屋前,先查火房和茅廁,皆無人,中間的大屋竹門緊閉,洪云志心里便有了不祥之感,少王疾步向前,一腳將門踹開,頓時一股難聞的氣味迎面沖出,洪云志情不自禁地往后一退,順勢捂住了鼻子,少王率先走了進去,見床上朝里躺著一個人,裹著被子一動不動,少王喚道:“海老頭,醒醒?!?p> 那人沒有反應,一個護衛(wèi)把燈點亮,另一個護衛(wèi)上床把那人翻過來,眾人一看,這人確實是個老頭,卻已經(jīng)斷氣,看樣子至少死了兩日,幾個人之前都沒見過海老頭,所以死者的具體身份只能叫鹽營司的人來到才能確認,不過按常理推斷應是海老頭無疑。
護衛(wèi)頭領雷大兵道:“少王,這枕邊還有半壇烈酒,看樣子像是酗酒過度猝死的,這類死法在上年紀的人中并不少見?!?p> 少王惱火道:“什么酗酒過度?肯定是童青山做的手腳。童青山這人做事確實老辣,上次長老會審官鹽案時就做得滴水不漏,連風太傅都被他騙了,這次又算準了我們要來找他的破綻,便搶先把痕跡統(tǒng)統(tǒng)抹去。洪云志,接下來你還有什么線索?”
洪云志沮喪道:“剩下的線索就只有童青山和童少海父子了,只是這兩人我們暫時都不能動?!?p> 幾個人從堆場出來,騎馬回城,少王道:“這么說我們拿童青山就沒辦法了?”
洪云志道:“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童青山真的很厲害,誰都知道他干了什么,他自己也親口承認了,可我們就是拿他沒辦法,你說氣人不氣人?”
少王虎著臉道:“我就不信拿他沒辦法,就是天王老子敢惹我,我一樣辦了他?!?p> 洪云志道:“你有何妙計,說來聽聽?”
少王道:“我現(xiàn)在還沒想好,不過今晚回去我一定能想到,明日一早你在老地方等我?!?p> 洪云志興奮道:“好,無論你想出什么計策我都跟你干,你千萬不要畏畏縮縮,要拿出氣吞山河的勇氣,咱們要玩就玩一把大的?!?p> 少王斜眼看向洪云志道:“你看我是畏畏縮縮的人么?”
洪云志忙道:“不是,你絕對不是!我只是擔心…擔心你的想象力,對,想象力十分重要,有時候比勇氣還重要?!?p> 少王嗤笑一聲,懶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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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王回到宮中,侍女們擺上飯菜,少王邊吃邊琢磨破局之策,忽然想到風太傅也是這官鹽案的親歷者,何不去問問他的意見?于是他胡亂喝下一碗湯,拿了個紅艷艷的蜜桃便出了門。
風太傅的住處距離東海宮不遠,是個獨門的院子,地處幽靜,少王尚未走到便聽到前方傳來悅耳的琴聲,少王點點頭,看來風太傅沒有外出,正在家中怡情呢。
種花、養(yǎng)鳥、撫琴是風太傅的三大愛好,閑暇時他都在擺弄這些。
少王進了院子的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園的蘭花,幽香四溢,他繼續(xù)往里面走,院子正中是一汪池塘,塘中有魚,塘邊有亭,風太傅此時獨坐在亭中彈奏音樂,旁邊立著幾只紅頂大鶴,或縮頭或仰頸,皆一動不動,狀似沉醉。少王也不出聲,悄悄行至風太傅的身后盤腿坐下,他閉目靜心,耳中是琴音,鼻中是花香,一時間心曠神怡,竟把日間的煩惱忘卻了大半。
等一曲彈畢,風太傅轉(zhuǎn)過頭跟少王打招呼,少王連忙起身把蜜桃遞上,笑道:“太傅請嘗桃。”
風太傅把蜜桃拿在手中看了看,道:“少王,有事么?”
少王道:“我為童青山所擾,特來求太傅解惑?!?p> 風太傅道:“哦?”
少王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最后道:“這童青山太可恨,太傅可有法子治他?”
風太傅嘆了口氣,黯然道:“現(xiàn)在回想起來鹽婦那家人也是童青山事先布的局,我都被他蒙蔽了……”
少王連忙安慰道:“太傅莫要自責,我們誰都沒想到此人城府竟如此之深,換誰去都難免著他的手段,我母后和閭弈經(jīng)我一番勸說至今都還執(zhí)迷不悟,可見一斑?!?p> 風太傅繼續(xù)道:“現(xiàn)在想來,那窯子掌柜尹三娘、自稱曬出五彩鹽的中年鹽婦都可能是破綻,你順著這個查下去應該會有收獲,就不知童青山是否已搶先將她們滅口了?!?p> 少王大喜,向風太傅問明個中詳細,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