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出來后，利德爾局長及舊案調(diào)查組四人分坐兩輛馬車趕到了女神教會這邊，由于是周一，教堂內(nèi)的信眾并不多，他們一眼就看見身材瘦小、手持權杖的明斯主教正在為這些信眾布道講經(jīng)。
但五人沒有直接去找明斯主教，而是先到了教會的女神神像下，單膝跪下，目視于地，雙手十指交叉于胸前，虔誠地說道：“贊美女神，愿您賜予的智慧常在，愿您希冀的愛與和平永存?！?p> 這是女神教會的祈福禮，每一位智慧女神的信眾都會在進入教會后先向女神祈福。
教堂之中屹立著的女神神像，高七米七，因為是由白玉石雕刻而成，神像的表面仿佛蒙著一層圣潔的熒光，神像雕刻的女神身著長裙，雙手手掌張開，手臂微曲向上，祇的下頜微微揚起，面上籠著一層薄薄的輕紗，似乎正沐浴在一場圣雨之中。
祈雨降福，相傳這是女神飛升之時為信眾帶來的最后福祉：祝愿眾生相愛，世間和平。
“盧卡先生，如非神的意愿，我們不應直視神?！泵魉怪鹘淌殖謾嗾?，微笑著走到盧卡面前，阻擋住了他行完祈福禮后望向神像的呆滯視線。
在此前盧卡一家參加議員先生家的晚宴時，盧卡曾與明斯主教打過一個照面。
“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知?！北R卡收回視線，面帶歉意地向主教說道。
明斯主教搖搖頭，依舊帶著和煦的笑容：“我也曾犯過這樣的錯，但女神會寬恕我們?！彼麄冗^身，面向利德爾局長：“局長先生和孟德組長此行來教會，是為了前幾日的案子？”
幾天前孟德曾帶那一小片黑色羽毛碎片請明斯主教鑒定過，這讓他也對這起案件有了大致的了解。
“為您的智慧折服?！崩聽柧珠L向明斯主教微微鞠躬行禮。
“愿逝者安息?！泵魉怪鹘涛兆∽约盒厍暗牧⑿琼楁湥寄康痛怪f道。
隨后，利德爾局長和孟德組長又一次向明斯主教講述了了先前在警局講過的的一系列推測，并邀請主教一同與他們前往死者家中問詢。
得到局長的邀請后，明斯主教先是微微點頭示意可以，然后他面帶一絲驚訝地轉向盧卡：“盧卡·里奧先生，您不愧是斯恩教授推薦的人選，您敏銳的觀察力令我欽佩?！?p> 利德爾局長則有點尷尬地咳嗽兩聲：“啊，主教大人，那我們就盡快出發(fā)吧?！彼刹幌胱寖扇嗽倭南氯?，免得自己當時為了招攬盧卡而撒的小謊被戳穿。
“好的，局長先生。一切都聽從女神的安排?！边@番話的個中深意，恐怕也只有利德爾局長聽懂了。
上午十點半，一行人抵達了死者桑切斯的家，這是鸕鶿鎮(zhèn)外一處偏僻的小村莊，零零散散地大約只有十二十戶人家，從凋敝隨意的房屋外觀上看，不難得知居住在這里的農(nóng)民生活條件并不樂觀。
“你好，有人嗎？”利德爾局長敲了敲門。
屋內(nèi)沉寂無聲。
“你好，有人嗎？”利德爾局長加重了敲門聲。
依舊無聲。
利德爾局長看了看門口擺放整齊的農(nóng)具和一些晾曬著的谷物，又一次敲響了大門：“請開門，我知道你們在里面?！?p> 再一次短暫地沉寂過后，他們終于聽見屋內(nèi)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您，您好?！币晃幻嫒葶俱驳呐哟蜷_了自己的房門，她人站在門框內(nèi)，謹慎的看著門外的幾個人。盧卡一眼認出，這是死者桑切斯的母親，相比那天，她現(xiàn)在看上去愈加消瘦無神了。
“穆尼爾·汀德在嗎？”在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后，利德爾局長神情嚴肅地問道。在普通百姓面前，他還是要保持著警局局長應有的威嚴。
“他，他，他......”桑切斯的母親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您應該是穆尼爾·汀德和桑切斯·汀德的母親，我可以稱呼您為汀德太太嗎？”盧卡走到眾人最前面，他隱隱感覺到眼前的這位夫人的表現(xiàn)恐怕已經(jīng)能夠印證了自己的猜想是對的。
“可，可以警官?！蓖〉绿拖骂^去，手卻緊緊地抓著門沿。
“我們只有一個問題，希望您如實回答。”盧卡看著汀德太太不安的模樣，他心中一陣不忍，但一想到那根可能存在的黑色羽毛會帶來的嚴重后果，他咬咬牙，繼續(xù)說道：“在桑切斯生前，他是不是一直都很聽哥哥穆尼爾的話？我們懷疑，可能是他唆使著桑切斯使用了邪惡的黑魔法?！?p> 聽到盧卡的話后，汀德太太抓著門沿的手一下子滑落，整個人也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向地上跌去，盡管被盧卡及時扶住，但她的淚水依舊如泉涌般地奪眶而出：“嗚......警官先生，我已經(jīng)失去一個孩子了......請，請你們放過我們......我，我們不要賠償了......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盧卡攙扶著汀德太太，看到了屋內(nèi)簡陋粗糙的布置：一張陳舊的桌子、兩條長凳、一些晾曬好堆在地上的谷物和薪柴、兩張簡陋的床，而此刻昏暗的屋內(nèi)最亮的光，竟是穿過屋頂上的幾個小孔照射而來。
在這個時代，尤其是農(nóng)民，孩子們就是一個家庭的希望，是家里未來的頂梁柱，全家人省吃儉用地供養(yǎng)著他們，就是希望他們早日長大，重復著父母和祖祖輩輩相傳下來的生活與工作，早日掙錢補貼家用，再繼續(xù)繁衍下一代，延續(xù)歷史賦予農(nóng)民的使命......
而盧卡卻感覺自己正在殘忍地、一點點地摧毀著這個脆弱貧瘠并已飽受風霜的家庭......
如果自己再逼問下去，這個家庭灰暗的未來盧卡仿佛肉眼可見......大義還是小愛......盧卡在心中逼問著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家人也犯了這樣的錯，自己會如何選擇......
“看在女神的份上，請您如實相告?！崩聽柧珠L側身一讓，身形瘦小的明斯主教走到了汀德太太的面前。
“主，主教大人......”汀德太太的目光一下子明亮，繼而又黯淡下去，更甚剛才。
明斯主教將自己的右掌放到汀德太太的天靈蓋上，他閉上眼，憐憫地說道：“若有苦給予你，仁慈的女神必會幫助你，庇佑你，在此之前，你只需對世人坦誠。”
“是......”明斯主教的話仿佛讓汀德太太收獲了信心，她雙膝跪地，雙手十指交叉于胸前，行了一個祈福禮。
在這個世界，向神靈祈福時，若只是日常禱告，則只需單膝跪地，若有所求，則可以雙膝跪地以祈求神靈傾聽自己的心愿。
“請......請主教先生在女神的指引下幫助我們。穆尼爾......穆尼爾的確如警官們所想......他犯下了罪行，但他并非有意傷害他的弟弟......如，如果.......嗚......請降罪于我這個疏于管教的母親......”汀德太太哽咽著說道。
“現(xiàn)在，請先告訴我們他在哪兒吧......女神會給予他公正的審判......”
“他，他在村西的亂墳崗......這，這幾天，他一直守在桑切斯的墓前......嗚......”
明斯主教收回自己的右掌，他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瓶藍色的液體，在汀德太太的兩肩各滴一滴：“女神與您同在?！?p> 不知為何，盧卡看著那瓶藍色液體，隱隱感覺有些熟悉，但又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
也許自己曾在女神的復活節(jié)上見過主教大人用它施經(jīng)布道吧，盧卡只好這樣想道。
扶著汀德太太回到屋內(nèi)后，盧卡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地在離開前往桌上放了幾枚銀幣。
六人以明斯主教和利德爾局長為首，很快就走到了村西的亂墳崗。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一走到這兒，盧卡就感覺周圍的溫度降低了一些。
“愿他們安息?！泵魉怪鹘逃忠淮挝兆×俗约盒厍暗牧⑿?。
很快，眾人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影，正坐在一個矮矮的墳堆前，他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里面。
“穆尼爾·汀德——”明斯主教將自己的權杖在地上輕輕一敲，卻發(fā)出了宛若悶雷一般地聲響。
那背影抬起頭來，果然就是穆尼爾·汀德。他一看到明斯主教，立刻虔誠又惶恐地跪下：“主教大人......警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