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公里外,羅斯查爾德的指揮室。
道格拉斯嘆了口氣,將自己憤怒咆哮的老爹直接靜音,然后瞇著眼睛看向屏幕上另一個人。
“怎么,終于知道羨慕我了?”約瑟夫·韋恩端著紅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屏幕那一端的道格拉斯。
“別了,我可不想父母雙亡,有車有房。”道格拉斯又嘆了口氣,手指無趣的在指揮面板上劃拉著。
“為什么我感覺你好像很是失望的樣子?”注意到道格拉斯的表情,約瑟夫皺了皺眉,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是因為這次你們羅斯查爾德?lián)p失慘重?”
“只要最后的目標能實現(xiàn),一切的損失都在可承受的范圍內。”道格拉斯搖了搖頭,目光鎖定在沙盤上一個特別標注的紅點上:“只是,有些可惜?!?p> “可惜什么?”
“本來想著正面打敗他的?!?p> “他?齊家那個小子?你這么在意他?”
道格拉斯忽然一笑:“我覺得如果你有機會和他模擬對戰(zhàn)一局,你也會和我一個想法的?!?p> 這話倒是提起了約瑟夫的興趣:“你對他這么看重?當初在紐約他不是走了狗屎運,在弗萊徹‘不聽話’的幫助下,才僥幸活下來的么?”
“當時畢竟是我們暗算人家,賬不能這么算?!钡栏窭固蛄颂蜃齑剑骸安贿^,說這些都沒什么用了,可惜了這個人?!?p> 約瑟夫挑了挑眉,忽然對道格拉斯口中的這個齊家小子產生了興趣。
作為道格拉斯一生的對手,韋恩家現(xiàn)任家主,他對自己這個發(fā)小太了解了。那個齊開既然能得到他這樣的評價,相比是真的有些本事。
只是,一方雖然命令有延遲,但是至少是可以統(tǒng)轄全局的,而另一方則根本什么命令都無法傳達,在戰(zhàn)場形勢瞬息萬變的現(xiàn)代,這是致命的。
更何況自己和羅斯查爾德加起來兩千多好艦娘圍剿,黑海的這位提督,今天就要沒在這里了。
“指揮官,所有被判定擊沉的人類艦娘全部蘇醒,正在朝我們靠攏!”
戰(zhàn)場上,瓦良格大聲地朝齊開匯報道。
“前面的家伙在干什么?人打沒打沉都不知道嗎?”被俾斯麥死死地按在懷里,齊開的聲音在無數(shù)炮聲中嘶吼著。
“她們全都受了重傷,是接著大破的掩護假裝沉沒的!”
“......讓蒙大拿回來,鉗形部隊繼續(xù)向前,發(fā)動第二波鉗形作戰(zhàn),沖散前方700名艦娘的包圍網!”
“指揮官...這么復雜的命令我無法用艦載機傳達?。 蓖吡几裼行┙辜钡恼f:“需要我本人過去嗎?”
天空中,韋恩家族的艦載機開始構造第二個蝗蟲網,籠罩在俾斯麥和齊開頭頂。
“該死!”齊開壓著牙:“大青花魚,你去!”
“好!”大青花魚一轉頭,鉆進了海水中。
“提督,后方的人類艦娘開始突擊!”另一方面,薩拉托加慌亂的回答道:“這些人用人命開路,一千多全部涌了上來...我們有點撐不??!”
“我不是讓你們不要留艦載機么?三個黑海航母也擋不住她們的攻勢?”
“我們臨時召回部分艦載機,換裝反潛炸彈,現(xiàn)在還沒換裝完畢!她們就趁這個時候攻擊的!”
齊開一愣,張張嘴,卻無話可說。
“怎么辦,提督?”
“提督?”
齊開張張嘴,看向瓦良格,想說什么又閉上嘴,看看薩拉托加,想下達命令又說不出口。
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是讓蒙大拿繼續(xù)回援,威爾士親王和約克公爵現(xiàn)在開始,帶著低級的黑海戰(zhàn)列艦對羅斯查爾德的艦隊進行炮火阻擊,但是他的命令已經無法傳達,大青花魚已經出去了。
“557...u557!”想到了什么,齊開忽然大喊道。
“557被你派去東部戰(zhàn)場了,你忘了?”這次真的受傷了的u1退在一旁,帶著自己的妹妹們圍繞著俾斯麥開始阻擊。
“那你去給我傳達命令,告訴約克公爵......”
“約克公爵是哪個???”
齊開話頭一滯:“那就去給威爾士傳話,就說......”
炮聲再次打斷了齊開的話,俾斯麥懷抱著齊開,不斷用自己的身體,抵擋著人類艦娘的攻擊。
“你說什么?”u1在炮海中大喊一聲。
“我讓你去找威爾士!”齊開掙扎著重復了一遍。
“可以,但是你能指揮狼群嗎?”
“你不能讓你一個手下去么?”
“她們一個兩個沖不過去,這些人都在有意識的反潛!只有我能沖過去。”
齊開又是一滯。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戰(zhàn)場,腦海中不斷計算著自己現(xiàn)在能用的人手,還原這戰(zhàn)場上的情況。
蒙大拿行進路上的艦娘全部重新站起來,鉗形部隊在十幾公里之外,大青花魚一來一回至少半個小時。
自己身邊還有三艘航母和三艘重傷的亞特蘭大,但是瓦良格基本被限制死了。
還能用的就剩下希佩爾和歐根,奧尼安也算一個,但是讓她參加這種規(guī)模的戰(zhàn)斗,等于讓她送死。
還有什么自己能利用的,還有什么是自己能操作的。
一定還有轉機,一定。
齊開低著頭,瞳孔顫抖著,腦海飛速翻滾,無數(shù)方案略過,然后又被他一一排除。
“提督,前方的艦娘越聚越多了!”
放棄防御,帶著所有人一鼓作氣向前沖?不行,傷亡太大了,圣胡安那樣的自己根本沒法保證她們的安全。
“提督,后方的艦娘進入視野,開始朝我們炮擊!”
回頭反打?憑借俾斯麥,我們也許可以吃掉羅斯查爾德...不行,韋恩不會因為羅斯查爾德被我們挾持而放過我們!
“指揮官,需要我去傳達命令嗎?我可以讓狼群試著配合你!”
帶隊向南或者向北突圍?不可能,這樣遲早會被她們追上,而且這等同于放棄了蒙大拿和敵人當中的鉗形部隊。
“提督,潛艇開始靠近,數(shù)量有些多...圣胡安,你還能反潛嗎?”
“深水炸彈用完了呀!”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不可能......
齊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心里徐徐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種感覺他體會過很多次,往往這種時候,他就會聳聳肩,朝自己的對手伸出手,承認自己的失敗,然后等待下一次的復仇。
可是這不是模擬戰(zhàn),他沒有下一次的機會,這一次就是永遠,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齊開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揉著頭發(fā)的手,不自覺地在顫抖。
俾斯麥看著,嘴角忽然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
這個黑色的女人輕輕握住齊開的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就像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
天空中,炮彈還在不斷落下,將俾斯麥的長飛吹的紛亂無比。
“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么?”俾斯麥輕輕笑了笑,捧起齊開的臉:“現(xiàn)在,你沒有權利指揮我了?!?p> 齊開一怔:“...不!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我還可以......”
“你不可以?!辟滤果湏u了搖頭,溫柔地為齊開打理著頭發(fā):“記得我在那個世界和你說的話么?”
齊開的嘴唇微微顫抖:“我還可以......”
“等下我會朝西走,你帶著大家朝東走,不用擔心她們會阻止你,她們的目標是我?!?p> 齊開搖著頭,喉嚨像是被什么堵塞了一般:“我還可以......”
俾斯麥終于整理好了齊開的頭,滿意的笑了笑。
西邊的陽光終于隱沒在了海平面之上,天地間最后一絲殘陽也消失了,只留下無盡的陰冷和黑暗。
可是俾斯麥一頭金色的長發(fā)卻依然如太陽般耀眼。
“我知道,你盡力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p> 視線忽然開始模糊,齊開覺得自己的鼻子一陣難受,難受的他幾乎想要哭出來:“我......”
“我知道,我知道......”俾斯麥打斷齊開的話,將這個大男孩輕輕地抱在懷里:“答應我...好么......”
齊開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天邊,最后一絲光亮徹底消失,黑夜籠罩了整片大海,羅斯查爾德沖過了薩拉托加和翔鶴組成的防御陣線,絲毫沒有停留,筆直地越過這兩人,沖向俾斯麥。
俾斯麥揚了揚頭,身后黑色的巨劍輕輕顫抖著。
韋恩家的艦娘終于突破了圣胡安等一眾艦娘的阻攔,撲向俾斯麥。
遠處,無數(shù)海王類開始回頭。
瓦良格在天空上,用肉身試圖撕碎艦載機組成的風暴。
腳下,狼群和羅斯查爾德的潛艇相遇,雙方糾纏到一起。
可是,已經沒有誰能顧及到齊開和俾斯麥了。
黑色的君王收起了自己的溫柔,一手抓住齊開的衣領,一手持著黑色巨劍,宛如一個戰(zhàn)神一般立在當場。
“最后一個要求?!辟滤果溈粗R開,目光仿佛穿越了時空:“忘記我,然后...記住我!”
說完,俾斯麥手臂一揮,整個人劇烈轉動,一次揮舞,直接將齊開扔向天邊的瓦良格。
正在戰(zhàn)斗中的瓦良格一愣,慌亂的接住了齊開。
“走!”海面上,俾斯麥開始在炮雨中揮動巨劍戰(zhàn)斗:“帶著他,走!”
瓦良格一愣,立刻堵住了想要掙扎的齊開的嘴,揮動雙翅,用身體死命保護齊開朝東方飛去。
“對不起指揮官,對不起,之后你想怎么懲罰我都可以,但至少這次...請不要給我下達命令,就這一次......對不起,對不起!”
天空中,瓦良格飛速的遠離戰(zhàn)場。
海面上,所有黑海艦娘注意到齊開的去向,所有人齊齊朝俾斯麥看了一眼,然后果斷開始向東轉移。
正如俾斯麥所說,當她一個人暴露在戰(zhàn)場上的時候,所有的艦娘全都放棄了自己眼前的目標,全力攻擊著這位黑色的皇帝。
而她本人則像一尊雕像一般,屹立在大海的正中央,黑色的巨劍不斷揮舞著,空間反復扭曲,蟲洞若隱若現(xiàn)。一具又一具艦娘的尸體飛舞在空中,然而她就仿佛不知疲憊一般,繼續(xù)像死神揮舞鐮刀一樣,揮動巨劍。
一次,兩次,三次.......
越來越多的艦娘撲上她的身體,越來越多的艦娘按住了她的手腳。
黑色的劍刃上插滿了人類艦娘,而這些姑娘們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控制住這個柄播撒著死亡的武器。
俾斯麥金色的長發(fā)飛揚,金色的瞳孔在燃燒,但終究淹沒在了成山的艦娘海中。
天空上,齊開失魂落魄地看著不遠處那座艦娘組成的小山,看著一個艦娘突然從一個箱子中取出一根針管,撥開小山的艦娘,朝下面插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么,齊開腦海一陣刺痛,仿佛有無數(shù)亡靈在他耳邊嘶吼掙扎一般。
下一刻,他忽然感覺到了。
在黑色的世界中,黑色的水面上,原本佇立著的成群的戰(zhàn)艦中,一艘和提爾比茨一模一樣的戰(zhàn)艦消失了。
沒有沉沒,沒有傾覆,就是那么突兀地,消失了。
層層疊嶂的艦娘身體之下,一只黑色軍服,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忽然伸了出來。
米粒很懶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又不能安全上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