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時候出去買早點的哦？”
李霜揉著惺忪睡眼，看見提著早點進門的周虞。他的大衣不在，摘去帽子后的頭發(fā)也顯得有點凌亂，她看在眼里，動作便頓了頓。
周虞沒有贊美她的演技，說道：“起來吃個早點吧，時間還早，你可以睡會兒再去片場上戲。”
“我今天上午沒有戲?！?p> “那就睡一個上午?！?p> “你的沙發(fā)太硬，我想睡床?！?p> “那我送你回家。”
李霜撇了撇嘴，裹著毯子起身，晃悠悠地進了洗手間，洗臉漱口，出來吃早餐。
早餐吃到一半，李霜按捺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不問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那你為什么不問我昨晚干什么去了？”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去見了個人，又去見了個人，想殺了他，沒殺?！?p> “哦?！崩钏皖^，喝一口豆?jié){，到底還是沒忍住，抬頭又問道，“你喜歡《Leon》??？”
她夜里果然看著他換裝離開的全過程。
“嗯?！?p> “我是這部片子上映的第二年出生的，九歲那年，同學(xué)租了一張碟，我看完后就想，我如果是演員，一定能演出一個更好的瑪?shù)贍栠_(dá)?！?p> 周虞抬起頭，疑惑問道：“為什么？”
“你覺得瑪?shù)贍栠_(dá)愛不愛Leon？”李霜問道。
周虞想了想，說道：“我不是電影專業(yè)，我是一個觀眾，我覺得她不愛?！?p> “那你覺得Leon愛瑪?shù)贍栠_(dá)嗎？”
“愛。”
“這就對了?！?p> “讓雷諾演得好極了，恰到好處，但年少的波特曼還不行，她怎么能認(rèn)為瑪?shù)贍栠_(dá)深愛Leon呢？我知道，少女的愛情不是那個樣子的?！?p> “那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早戀過。”李霜瞇著眼睛看他，“你是我的初戀啊，信不信？”
“你開心就好。”
“我吃飽了?！?p> 李霜放下筷子，去洗手間簡單洗了手，出來時先給梁艾艾打電話，讓她開車到樓下，然后看著周虞收拾東西，走進廚房。
她跟著走進去，從背后用左手環(huán)抱住周虞的腰，右手向上，隔著襯衫，觸及他的心口，輕輕地按了按。
像是要跟隨他心跳的節(jié)奏。
“怎么了？”
周虞問道。
“沒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p> “誰知道呢？”
“你下次再讓我等你，能不能讓我進門等？外面很冷的?！?p> “你知道？”
“我當(dāng)然知道，我開著你的手機定位呢。”
“還有這功能？”周虞吃了一驚。
“你不許關(guān)掉?！?p> “我覺得你有點過分。”
“那又怎么樣?！崩钏獙⒛樎裨谒募珉沃虚g，薄薄的襯衫很快被濕透，“我只是不想輸?shù)裟惆??！?p> “我不是誰的。”
“可我想你是我的。”
“這就是你說的愛情的樣子？”
“誰知道呢?！?p> “你開心就好?！?p> “我不開心啊?！?p> “很抱歉?！?p> “沒關(guān)系?！?p> 李霜走后，周虞收拾打掃了家里，然后洗澡，換上干凈衣服，把臟衣服洗了，再打開電腦，找出往日工作的文件，一個一個拖進回收站，然后清空。
時間便到了中午。
手機響起。
“我到啦。”
“好，我這就下來?！?p> ……
……
“很好，那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流白文化會議室里，一如既往的冰冷，陳芥末站起來，伸手和對面的毛寸頭男子相握，高興說道。
“我們前老板在精神病院，新老板就是介紹你來的那個人，估計他不大會過來，公司我說了算，以后你就聽我的。
現(xiàn)在，你先去整理一下我發(fā)給你的提綱，一個小時后跟我出發(fā)，去面試一個人。”
胡廉榮感覺腦子都是迷的。
早餐過后，他鬼使神差地推掉約好的一家網(wǎng)站的內(nèi)容編輯面試，然后來到臨江區(qū)這家小破文化公司。
這家公司地方不小，人卻不多。
只有兩個。
一個亢奮過度的年輕女孩子，自稱是老板助理兼文化創(chuàng)意總監(jiān)，還有一個年輕男孩子，看起來就像是個憨憨。
女孩子陳芥末面試了他。
陳芥末的細(xì)致入微和文理邏輯令他這個有小十年十八流記者經(jīng)驗的中年男刮目相看，放棄起身離開的念頭，認(rèn)真地和陳芥末走完了一個上午的面試流程。
他們溝通得很愉快。
聊了期刊、八卦、小說、電影，還有詩歌。
然后他便答應(yīng)入職。
月薪四千，五險一金。
老實說，在杭城生存有點困難。
但他覺得挺愉快。
一個小時后，胡廉榮從電腦前起身，到打印機前取出打印好的提綱，有十多頁。
陳助理說這是前老板臆想的世界觀，有點復(fù)雜，又有點新奇，但總體來說，這種幻想世界對于胡廉榮這樣見慣歲月的中年男人而言，其實沒太大的吸引力。
陳芥末掃了一眼，非常滿意，然后讓小楊看守公司，他帶著新員工胡廉榮出門，開上她的國產(chǎn)電動雙人座小汽車，前往附近一間餐廳。
她跟服務(wù)員說三個人，報出訂好的一個小包廂。
胡廉榮對于自己上班第一天就充當(dāng)面試助手，倒沒覺得不妥。
“這是對方提出的，你看一下他的簡歷資料。遼省錦城人，中學(xué)文化，當(dāng)過流浪歌手，做過模特，寫過詩，干過餐廳服務(wù)員、送水工，還混過夜場……
呵，倒是實誠，什么都寫上。
前段時間還在當(dāng)小演員拍戲呢，片子還沒上，不知真假?！?p> 陳芥末笑呵呵說道，“我懷疑這人就是混不下去了，借著面試模特的理由，先蹭一頓飯?？上?，他以為我們是一家大文化公司，實際上我們不是。哈哈哈哈……”
說話間，胡廉榮上前一步，給助理大人推開餐廳包廂的門。
里面站著一個提前到的年輕人，高高瘦瘦，相貌俊秀，有點陰柔氣質(zhì)，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穿著明顯泛舊但是干凈整潔的西裝，笑容得體。
“陳助理嗎？你們好，我是李卓?！?p> 他主動伸手，先和陳芥末相握。
然后，和胡廉榮握手。
胡廉榮看著他，忽然想起什么，對陳芥末說道：“是真的，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我在金橋那邊跟報道，在那部片子的片場有看到過他?！?p> “你認(rèn)識我？”
李卓神情微微一變。
胡廉榮笑瞇瞇道：“認(rèn)識，認(rèn)識。李先生，您不是因為太過騷氣，破壞片場氣氛，被那位大名鼎鼎的馬導(dǎo)從組里開除了么？
老實說，雖然有這樣的經(jīng)歷，您也還是正經(jīng)的電影演員，來給我們小公司的一個平面角色做衣架子模特，有點屈才。”
李卓臉色略暗，旋即春風(fēng)般掠過所有負(fù)面情緒，從容說道：“馬導(dǎo)誤會我，我一個小演員，也沒有辦法不是?！?p> 陳芥末來了興趣，說道：“馬導(dǎo)啊，我知道，爛片制造機，昨天還出新聞，說他接手了那個連續(xù)出事的片子《傳書記》，今年賀歲檔爛片大戰(zhàn)，馬導(dǎo)一人獨占兩片，左手打右手，好家伙，精彩了?！?p> 李卓“誠懇”說道：“馬導(dǎo)還是有才華的?！?p> “太假了?！标惤婺[擺手，坐下說道，“來都來了，吃個飯吧。”
“好?！?p> 三人落座。
“你說馬導(dǎo)誤會了你，不瞞你說，我是資深八卦小能手，能不能講講？”陳芥末毫不客套，直接問道。
李卓略作思考，說道：“馬導(dǎo)好男色，我拒絕了他?！?p> 陳芥末目瞪口呆：“沒聽說過?。 ?p> 李卓攤手，說道：“我也很震驚?！?p> “那他這是公報私仇啊?！?p> 李卓笑瞇瞇的，賣了一個把柄給陳芥末，說道：“所以呢，我把他的二手奔馳開進了千山湖?！?p> “哈哈哈哈！”陳芥末拍著桌子，“我感覺你多半是在騙我，但你他娘的真是個人才！”
胡廉榮咧著嘴，笑道：“自信點，把‘多半是’三個字去掉?！?p> “這位先生，我想你對我也有點誤會?！崩钭靠聪蚝畼s，認(rèn)真分辨道。
胡廉榮敲了敲桌子，語氣淡淡的，仿佛長者：“年輕人，金橋影視城哪個劇組我沒去過，江湖人稱‘狗仔胡’，你到底為什么被馬導(dǎo)踢出組，信不信我一個電話，三分鐘之內(nèi)拿到全部經(jīng)過？”
“不用不用。”
陳芥末擺著手，“狗仔胡，人家已經(jīng)很慘了，你不要傷口撒鹽，我們只是需要個衣服架子，他長得還行啊，就這樣吧。
先吃飯！
我餓了?！?p> “好的，陳助理?！惫纷泻肮Ь础闭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