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夕陽和雪
今天沒再下雪,但是積雪并沒有化,李幸書的手里提著一只被拔過毛的光禿禿的雞,縮著袖子在路邊邁著小碎步走著。
外公家的小院子就在不遠(yuǎn)處,她爭取快步走回去,卻在路邊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棒球帽,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提著一個灰色的皮箱,站在路邊,和路邊老舊的商鋪形成鮮明的對比。
最關(guān)鍵的是,李幸書看了看自己,穿著花色的棉拖,加厚的睡褲,外面套了一件羽絨服,頭發(fā)沒梳臉沒洗,手里還提了一只光溜溜的雞,和面前這個人一對比,就像是鄉(xiāng)下的土鱉和國外歸來的男模。
她尷尬的笑了兩聲:“你怎么會在這里?”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祝夏瑞的后方突然跑過來一個人,手里拿著手機(jī)在看,邊看邊說:“應(yīng)該就是這附近...”
他一抬頭,和李幸書正正好好的對視,如果現(xiàn)在有個地縫,李幸書真想里面蹲地而飛,光速離開。
祈曜看了看她手里的那只雞,還有她的大花睡褲,而祈曜穿著黑色的上衣,剪了頭發(fā),戴著毛線帽,和祝夏瑞站在一起,就像是來鄉(xiāng)下拍寫真的模特,自己就是去村頭看熱鬧見世面的大媽。
李幸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給自己解釋一下,于是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
“過年了嘛這不是...去街角燒了只雞...”
可是這解釋好像看起來更尷尬了,李幸書欲哭無淚,趕緊說:“我回去放個東西!”
說罷就跟腳下踩了風(fēng)火輪一樣,打著滑跑了。
祝夏瑞看了祈曜一眼,不咸不淡的問:“那是李幸書嗎?沒認(rèn)錯人吧?”
李幸書已經(jīng)光速跑回了家里,外公正在院子里殺魚,她把手里的雞一個拋物線丟進(jìn)他的盆里,然后一溜煙跑上樓,外公看了看她,還以為她腳上長痱子了,跑的這么快。
她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趕緊脫掉衣服,從衣柜里拿出衣服套上,然后抓起桌子上的梳子開始梳頭發(fā),頭發(fā)都打結(jié)了,她使勁梳了幾下,疼的齜牙咧嘴,干脆拿了個帽子戴上。
又趕緊下樓去衛(wèi)生間拿起毛巾擦了擦臉,這才跑到客廳拿起手機(jī)一看,好幾個未接來電,她罵了一聲,最后再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把圍巾胡亂的纏在脖子上出門了。
那兩個還在街邊等她,她撥了一下頭發(fā)跑過去問:“你們怎么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祈曜解釋:“發(fā)生了一點(diǎn)事,本來沒打算來這里的,半路才想到的。”
“怎么了?”
祈曜看了看祝夏瑞,祝夏瑞專心的扮演著男模角色,看起來十分的高冷。
“你住哪兒?”
“就后面的那個院子里,你們是來找我的?”
“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來找你還能一起找找人?!?p> 李幸書頭大:“大哥,都要過年了,再說了,您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找什么人?”
這兩個站在這里實(shí)在是太顯眼了,路過的人都要看他們一眼,其中還有不少李幸書認(rèn)識的,她趕緊小聲說:“我可沒時間幫你們找人,都說了過完年的了?!?p> 祝夏瑞把行李箱轉(zhuǎn)了個方向:“我要去找個地方住下。”
說完就拎著行李箱走了,李幸書看了看了看他的背影:“這大哥怎么感覺不太對勁。”
祈曜也看了看他:“和家里發(fā)生了點(diǎn)矛盾,就跑出來了?!?p> “啊?那你呢?”
“我...我本來打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和他在機(jī)場遇到了,他爸爸追到機(jī)場來,我和他爸爸聊了聊,然后跟上他了?!?p> 李幸書似懂非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怎么了?他和家里人吵架了?”
“算是吧,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我沒什么事?!崩钚視窒肫饎倓傋约旱哪莻€樣子,頓時有點(diǎn)窘迫,只好說:“那你們要在這里待多久?”
“還不知道呢,那得看他。”
“你們一起來的???”
“準(zhǔn)確的來說是我跟著他?!?p> “啊?你跟著他干什么?”
祈曜想了一下之后說:“他當(dāng)時的樣子有點(diǎn)嚇人,就跟著他過來了?!?p> 李幸書恍然大悟,朝他豎起大拇指:“你可真好,不過他怎么了?又去哪兒惹事了?”
“沒什么,你家在準(zhǔn)備過年的事啊?!?p> “對啊,說起來要過年了,你們不回家嗎?”
祈曜笑笑,他一笑,李幸書有點(diǎn)臉紅。
“我們兩個的家庭比較特殊,你先去忙吧,回頭再聯(lián)系,天要黑了,我也去找個地方住下來先。”
“好?!?p> 祈曜提著箱子先離開了,李幸書目送著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這才回了家。
祝夏瑞剛把東西放下,門一推開就看到了祈曜,他也沒搭理他,先下樓了,祈曜跟在他身后,兩個人就這么誰也不說話的在街角走著。
路邊還有積雪,祈曜看了看路邊的積雪,又看了看祝夏瑞,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一段路,祝夏瑞終于是開口:“你跟著我干什么?”
祈曜也早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跟他的相處之道,回答:“我只是在散步而已?!?p> 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細(xì)碎的雪花從路燈下飄過,和暖光的燈光交織在一起,再緩緩地掠過鼻尖落到下面。
而祝夏瑞就看著那燈下的雪,不知道是不是環(huán)境的原因,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臉上好像出現(xiàn)了很少見的,落寞的表情。
祈曜看著他的臉,他的手插在兜里,一直看著路燈下的雪,這一幕,和腦海里很多年前的一幕重合了起來。
祝夏瑞站在河邊,也是這樣看著天邊的夕陽,猶如現(xiàn)在的燈光一樣,橙色的晚霞落在他的臉上,他看著天邊的孤云,眼神和現(xiàn)在一樣。
河風(fēng)輕輕吹過他的頭發(fā),放學(xué)回家的祈曜看到河邊站了一個人,他想了一下,走過去了。祝夏瑞沒有看他,只是看著天邊。
祈曜也看了看天邊,然后問他:“不回家嗎?”
原以為他不會回答,可是他卻是回答道:“我沒有家?!?p> “前幾天還看到你爸爸送你來上學(xué)。”
“我沒有爸爸,我是一個人?!?p> 他淡淡的說出這些話,祈曜看了看他,他的眼里有著和天空一樣的孤獨(dú)。
雪花還在下著,祈曜再次說出了那句話。
“回家吧。”
“我沒有家?!币蝗缍嗄昵暗幕卮鹨粯?。祝夏瑞收回目光,接著說,“沒有她的家,不能叫做家。”
一向不怎么表達(dá)自己的祝夏瑞,卻在此刻說:“我可能,也已經(jīng)死了吧?!?p> 雪越下越大,落在兩個人的肩頭,祝夏瑞看到一個長發(fā)的少女朝著自己走來。
她的手里提著一個書包,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咱們家是在辦喪事嗎?怎么這個人的臉這么黑?”
“你去哪兒了?”
“去上課了?!?p> “上什么課上這么久?”
祝意難笑笑:“不會是餓了吧?天啊,真是奇觀,一個十幾歲的男生,居然會餓肚子。”
祝夏瑞看著眼前的人,她的笑容開始逐漸的模糊,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好像也逐漸的模糊。
“祝夏瑞!”祈曜一把扶住他。祝夏瑞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祈曜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燙的嚇人。
祝夏瑞一把推開他,轉(zhuǎn)身就要往回走,祈曜攔住他:“你發(fā)燒了,要去醫(yī)院?!?p> 祝夏瑞沒理他,徑直走了,祈曜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jī)開了導(dǎo)航看看附近有沒有藥店,可是臨近過年,這里又只是個小鎮(zhèn)子,藥店都關(guān)門了,其余不在地圖上的他又不知道,想來想去只好給李幸書打了電話。
沒過一會兒,李幸書就提著藥子來了,還調(diào)侃說:“他居然也會感冒啊?!?p> 祈曜嘆了一口氣:“來之前,穿著短袖飆車飆了半夜,不感冒才怪?!?p> 李幸書張大嘴巴,隨即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他。”然后說,“那你敲門啊?!?p> 祈曜敲門,祝夏瑞沒有開門,但是這一敲,門居然自動開了,李幸書和祈曜對視一眼,小聲說:“看樣子是真的燒糊涂了,門都不知道關(guān)了?!闭f罷把手上的藥遞給他,“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不方便?!?p> 祈曜這才推開門進(jìn)去,然后順手把墻邊的燈打開,這是個小地方,自然也沒什么高級酒店,但是地方還算是干凈,祝夏瑞用被子蓋著自己,也不知道還在喘氣沒。
一旁有個熱水壺,但是看起來好像不是很衛(wèi)生,祈曜把手上的水?dāng)Q開,然后拍了拍他的被子,祝夏瑞沒反應(yīng),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祈曜輕輕的把被子掀開,祝夏瑞好像是睡著了,而且還睡的挺沉,他思考了一下,最終決定把他叫起來吃藥。
“祝夏瑞,吃了藥再睡吧?!?p> “出去。”
原來沒睡啊,不過看樣子是真的燒的難受了,嗓子都啞了,也沒有坐起來罵他。
“把藥喝了睡吧,李幸書專門拿來的?!?p> 祝夏瑞沒有回答他,祈曜又推了他一下,祝夏瑞皺起眉頭,但還是沒有睜眼睛。
“喝個藥也不費(fèi)時間。”
“出去啊?!弊O娜鸬恼Z氣很不耐煩。
在門外的李幸書聽到這些,沒好氣的推門進(jìn)去,反手把門關(guān)上,然后站在他的床邊說。
“我有個親戚,就是發(fā)燒燒成腦膜炎,現(xiàn)在跟個傻子一樣,你要是也想燒成腦膜炎,就別喝?!?p> 祝夏瑞無動于衷,祈曜有點(diǎn)無奈,李幸書遞給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然后繼續(xù)說:“哎呀,都這么大的人了,吃個藥還要追著喂,祝夏瑞你真是幼稚,幼稚到家了,只有小孩子才會不愛惜自己的身體?!?p> 他依舊無動于衷,李幸書接著說:“你要是不喝藥,我就不幫你找祝意難了,找到了也不告訴你?!?p> 這回祝夏瑞算是睜開眼睛了,眼神看起來有點(diǎn)疲憊,但他還是沒說話。
“祝夏瑞小朋友,起來喝藥了?!崩钚視镏Γ槐菊?jīng)的說。
祝夏瑞慢吞吞的坐起來,瞪了她一眼,李幸書早就對他無所畏懼,也回了他一個兇狠的眼神,祈曜趕緊把手里的藥和水遞給他。
祝夏瑞接過來喝了,李幸書嘖嘖嘖了幾聲:“你看看你,跟個大少爺一樣。”
但是祝夏瑞沒有反駁他,看樣子是真的挺難受,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李幸書也不再繼續(xù)說他了。
藥也喝了,兩個人打算走,門外卻突然傳來什么叫聲,而且叫聲越來越大,雜亂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
“著火了著火了!快跑啊!”
祈曜一驚,趕緊去開門,可是門卻怎么也打不開,祝夏瑞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門是壞的?!?p> 李幸書一愣,怪不得他要把門開著,原來不是燒糊涂了啊。
“那..怎么辦?”
說話間,煙霧居然已經(jīng)從門縫里飄進(jìn)來了,這到底是哪里著火了這么快,祝夏瑞卻是直接往床上一躺,好像與他無關(guān)的樣子。
祈曜已經(jīng)掏出手機(jī)開始打電話了,李幸書趕緊和祝夏瑞說:“想想辦法啊大哥,這個能打開嗎?”
祝夏瑞壓根無動于衷,看著天花板說。
“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