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的劍，就是我的劍

　　開局就是王炸，這是余生沒想到的！

　　但牌已經(jīng)被遞到手里，硬著頭皮也得打下去，事到臨頭的時候，膽怯和扭捏都沒什么意義。

　　所以余生亦執(zhí)劍禮，緩步向場中走去。

　　行走間他已將雜念全部摒去，把精氣神提升到自己所能達到的頂點。

　　在走到新一旁時，余生站定，此刻和顧婉兒相距約十步，對明心境來說是一個剛剛好的距離。

　　庭下無聲，眾人屏息凝視，他們早就想看看劍宗弟子的本事，天賦悟性不等同于戰(zhàn)力，知易行難的道理，在修行上也同樣說得通。

　　場中亦無聲，兩人的精神已將彼此鎖定，此時此刻，每一分不均勻的呼吸，都可能成為致命的破綻。

　　一陣清風吹過，拂動起顧婉兒耳邊的一縷青絲，眼看著就要遮擋住她的眼睛，這將是余生絕好的機會。

　　所以下一息，劍鳴聲起。

　　锃?。?！

　　戰(zhàn)斗開始了！

　　不過動的不是余生，是另一側的顧婉兒。

　　被頭發(fā)遮住眼睛自然是不利的，又不能用手去拂走，怎么辦？

　　顧婉兒的應對很簡單，她正手持劍直襲余生，只要她比風快，自然不會被迷了眼。

　　余生沒動，他本來就不打算動，在形勢弱于人的情況下，破綻便不是破綻，是陷阱！

　　所以他只用右手抓住插入地面中的新一的劍柄，微躬下身子，左腳向前，右腳后蹬，這是個極易發(fā)力，又極易拔劍的姿勢。

　　余生在等著顧婉兒的攻擊近身，在此之前他不能做出任何一絲多余的動作，因為動的越多，便會錯的越多。

　　顧婉兒此刻已全身盡皆躍起，她方才上半身前傾，雙腳發(fā)力，借助那一股爆發(fā)的力量，又踩著那陣吹起了她青絲的風兒，直接沖向余生。

　　她亦是右手持劍，但與余生不同，她的劍，是已經(jīng)全部出鞘的利劍，此刻被正幾乎與地面平行的顧婉兒持在手中，直指余生胸腹。

　　這一招毫無花哨，目標明確，就仿佛她的性子，直來直去，簡單明了。

　　十步的距離說短不短，但對顧婉兒來說，也只是一步的距離。

　　眼見劍尖距離自己已不足三步，在看到了劍上冷冽的寒芒，感受到鼓蕩顧婉兒周身的元氣后，余生終于動了。

　　但動的不是一直準備發(fā)力的右腿，而是在身前的左腿。

　　余生左腿前蹬，以劍為軸，向右后方退了一步，眼前的一劍沖勢太急，但沖勢之后便是頹勢，余生退這一步，便生生使這一劍的威勢減了三分。

　　顧婉兒也沒料到余生會有這般動作，向來兩人相爭，輕易不能后退，因為一步退，便會步步退，自然更易落敗。

　　但劍式已出，自然要出的完整，長劍尚在途中，顧婉兒雙腳接連點地。

　　“啪！啪！”

　　兩道元氣震爆，她竟是再度加了力，讓這直刺的一劍更顯決然！

　　余生沒有再退，劍已至身前，也來不及做更多動作了。

　　所以他始終持著劍柄的右手發(fā)力，伴隨著一聲厚重的嗡鳴聲，新一出鞘了。

　　“叮~”

　　新一出鞘的嗡名聲才剛剛響起，兩劍碰撞的交擊聲便緊隨而來。

　　一道淡淡的元氣波動從兩劍碰撞的地方呈環(huán)狀四散，但擴散不過三兩步便再也不見。

　　場中的畫面似是有些靜止，因為顧婉兒蓄勢沖來的動作，被硬生生地阻擋住了。

　　擋住她的，是一把半出鞘的劍！

　　余生方才向右后退了一步，便退到了插在地上的新一后面，所以對顧婉兒來說，他和余生之間，還有一把劍。

　　此刻，新一出鞘未半，但劍身卻正好擋在她的劍尖之前，所以這一式劍刺，被余生輕描淡寫地擋住了，甚至因為沖勢驟止，顧婉兒還承受了大半碰撞的反作用力。

　　兩人交手的第一招，看似余生取了巧，利用插在地上的劍鞘卸去了承受撞擊的力量。

　　但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他對局面的精準把控和對手中之劍的無比信任。

　　庭下眾弟子皆有所思量，因為眼前的對決，大概是劍道復蘇后的第一次劍與劍的碰撞，很難不讓人幻想起那個劍道大興的盛世景象。

　　或許，這就是劍者嗎！

　　銀光乍起間直來直往，金鐵交擊時巍然如山。

　　兩柄劍，向他們展示了兩種劍者的風采。

　　……

　　余生才不管別人是怎么想的，他此刻心里有些苦。

　　一切輕描淡寫背后都會有著別人看不到的辛苦，余生的辛苦，就是他的元氣總量實在太過微薄。

　　劍勢是被擋住了，但元氣碰撞后的回擊卻一點不落地反饋到了他身體上，眼下倒也還好，但再來幾次的話，怕是元氣就要見底兒了，那時候大概會被吊起來打？

　　他微微松手，劍一緩緩歸鞘，長劍每出鞘一息，他身體內的元氣塵埃便會少一分，自然經(jīng)不起消耗。

　　但這在顧婉兒看來確實對她最大的蔑視，“你不出劍，便想贏我嗎？”

　　對顧婉兒的質問，余生只是淡淡笑了笑后說道：“世間有拔刀術，是因為讓人捉摸不透，可制敵先機，那自然也會有拔劍術，劍出鞘的時候，一切都會有結果?！?p>　　余生開始胡扯，他在竭力恢復元氣。

　　但顧婉兒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同時拿著劍再次和余生拉開大概三步的距離。

　　沒出鞘的劍，確實讓她有些忌憚。

　　待再次站定，顧婉兒橫劍在身前，剛剛那一擊只是戰(zhàn)斗前的試探，接下來她會全力以赴。

　　水月劍宗是六百年前一個不動境大能創(chuàng)立的宗派，門中自然也有傳承下來的真術，雖然在她手里只能算是小術，但威力仍不可小覷。

　　顧婉兒有想過自己可能不是劍宗出身的余生的對手，但總不至于連他完整的劍都看不到，所以她有些惱，也有些急，對余生說道：“余兄，接下來小心了！”

　　余生心里苦，但他不能說，所以又只是右手握住劍柄，微微點頭，示意顧婉兒可以出招了。

　　他的動作在顧婉兒看起來是對自己最大的不尊重，所以她不再多言，再次向余生襲來。

　　一時間劍影如織，顧婉兒周身元氣起伏，如粼粼水紋，又好像浩渺煙波，不似方才那般直來直去，竟讓人再難捉摸。

　　真術，水中月！

　　鏡花水月本就是最虛幻的意境，如今在顧婉兒手中使來更顯空靈，好像有讓人不自覺間沉迷的能力。

　　場下之人沒有直面這一道小術，但亦有人眼神迷離，足見真術的強大可怕。

　　可余生沒有迷離，甚至還有功夫皺了皺眉，因為這一式術，他見過。

　　似乎是自己四天前從一塊兒傳承石中看到的？記得那是個波濤洶涌的世界，明月照大江的意象，哪像現(xiàn)在看上去這般柔弱？

　　眼前算什么？井中月嗎？

　　余生依舊沒做多余的動作，他拔劍，然后松手。

　　“錚~~”

　　在新一入鞘的嗡鳴聲中，一道元氣隨著余生的動作波動向顧婉兒，亦如水紋，但其勢卻是滄海浪濤。

　　粼粼波紋在浪濤前盡數(shù)被消弭，顧婉兒的劍術也再次中斷。

　　她一身悶哼，動作卻沒停止，轉而反手持劍貼肘，右臂高抬至肩上，立刻施展起另一道劍術，同樣是水月劍宗鎮(zhèn)宗的一道真術，水上月！

　　與上一式不同，水上之月，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如果說水中月是虛招，迷人心神，那這一招便是實招，是殺招，要人性命！

　　眾人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月色清冷，以及月下催人命的劍影。

　　余生看到的，是已被凍結的溪水，和踏冰而來的顧婉兒。

　　這不對！這很不對！

　　水不該被凍住，沒有了水，還算什么水上月？

　　余生思考間第三次抽出了劍，這次抽出的是完整的劍，劍一的暗黑色劍身第一次全部顯露在眾人眼前。

　　余生亦反手持劍貼肘，接著舞了個劍花轉成橫劍在身前，最后將手中的劍平平送出，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直刺。

　　三個動作一氣呵成，總共也不過半息時間，而后新一再次入鞘。

　　余生剛才說，劍出鞘的時候，一切都會有結果，這本是隨口胡謅的拖延話，此刻卻成了真。

　　這場戰(zhàn)斗的確有了結果，因為顧婉兒的那一縷一直都很調皮的青絲，此刻正緩緩飄落到地上。

　　余生的目標是這縷頭發(fā)，可如果他的目標是人、是顧婉兒的咽喉呢？

　　勝負已分！

　　場下各弟子看得出來結果，但卻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顧婉兒也呆呆地看著落到了地上的頭發(fā)，半晌才回過神，別人看不懂，但她在場中又怎會不知剛剛的經(jīng)過？

　　她從上場到如今用了三招，直刺，水中月，水上月。

　　余生最后也還了她三個動作，水上月，水中月，直刺。

　　可僅僅這還不是她呆滯的原因，她震驚的是，余生做的這三個動作，是一招！

　　避無可避的一招！

　　“這一道術，叫什么？”顧婉兒回過神后，先深吸了一口氣，確定自己激蕩的元氣平息，心神也已經(jīng)平復下來，才莊重先執(zhí)了個劍禮后問道。

　　“沒有名字?！蹦亲匀皇菦]名字的，余生只是福靈心至，按照自己對那片明月照大江的意象的理解揮出了一劍，那一劍后，他的精神空間似乎有了其他新的變化。

　　“該有個名字?！鳖櫷駜汉軋?zhí)著。

　　“那就叫水無月吧。”余生有些不確定，又再補充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水中無月不等于天上無月，水中月更不是天上月，是虛招，也是殺招，好名字！”顧婉兒眼睛一亮，佩服地向余生說道：“婉兒謝余兄賜教！”

　　言罷轉身向場下走去，干凈利落，坦蕩大方。

　　余生有些開心，因為很少有人稱贊他起名字的本事，但想到此刻的處境，他就再開心不起來了。

　　贏了這一場，有些僥幸，顧婉兒如果和他拼元氣，自己撐不了三個回合。

　　哪怕此刻自己的元氣消耗都接近了三分之一，大概再也撐不過下一場了。

　　那我現(xiàn)在能圓滿下場了嗎？余生看向不遠處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搖椅來的趙行秋，見他看都不看自己，估計沒戲。

　　那按照規(guī)矩，該自己叫人，或者其他人主動上來？

　　所以說自己的結局從上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那就是最后被人爆錘下去。

　　這樣不行，丟面子事小，挨揍他可不愿意，看著場下各懷心思的眾人，想到這幾天硌自己睡覺的那些傳承石，余生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徐上章……不！八兩叔，你是我叔，就是我毫無血緣關系的親叔！我這么仰慕你，總不會讓我失望吧！

　　思考間他向前走了幾步，離眾人更近了一些，然后清了清嗓子，說出了句他一直想說但從來沒說過的話。

　　“要不，你們一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