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一樣,春日西沉了。
蘇辰低頭系著鞋帶,輕微的強迫癥促使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一無聊的動作。
耐心要被消耗殆盡,肚子也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嘴上哈欠連連,一連串的消極情緒敲打著,蘇辰有些煩躁,嘴角也有些用力,一副下定決心的表現(xiàn)。
月亮西斜,銀光如練,似被橫切了一半,變得細長,蘇辰半蹲在墻上,扶著那塊裂開三分之二的磚。
腳下是自由的樂土,校園內側的墻壁下,幾個人正用力地推著胖虎,蘇辰和小龍在上面拉,歷盡千辛,終于把胖虎拉了上去。
“中原,上?!?p> 幾個女生的談笑聲在月光里傳遞,幾人加快速度。
“曼曼,念念,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蘇辰一天都很奇怪,也不說話,一直悶悶的?!?p> “恩,的確,他今天一天都沒有主動找你,你跟他說話也是愛答不理的,他之前從不這樣的?!?p> 兩人被馮念念突然的驚吼聲嚇了一跳,“口水狗,你干什么,一驚一乍的,嚇死人了。”
“蘇辰,蘇辰。”馮念念手指向一方,蘇辰正極力掩飾著自己,一動不動,可惜,月光照在了大地上,他的影子被一下認出。
“還真是蘇辰?!?p> 蘇辰真是無語,還真是在哪都能遇見。
蘇辰讓小龍他們先走,他說一會跟上。
三人走了過來,“蘇辰,你這是要干嘛去?”
蘇辰從墻上跳下來,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面,“噓,小點聲?!?p> 經(jīng)過幾分鐘的解釋,滿臉疑問的三人滿臉驚喜。
這次“越獄”,成功的多了三個拖油瓶,三個好奇滿滿的菜鳥。
蘇辰把她們一個個安全送出去。
“跳下來,沒事的,下面地很軟,而且我會接著你?!?p> 天地間一片混沌,她站在那墻上,像個神明。我向往。
呆頭鵝身形有些搖擺?!鞍“?--”,沐依依搖搖晃晃的站著,剛準備跳,她一腳踏空,從墻上跌了下來,呆頭鵝是真的呆頭呆腦。
蘇辰急忙接住她,可是一塊小石子成了壓倒蘇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滑倒了。
沐依依趴在她身上,他躺在大地上,蘇辰的懷抱很暖,沐依依的心很暖。
她就呆呆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呆頭鵝,快起來,壓死我了?!?p> 世界先愛了我,又愛了你,我不能不愛它,也不能不愛你。
我是星星,不是月亮。
大自然鑄就了我,然后就把模型打碎了。我只是我,不是任何人以為的我,可能我像螢火,但僅僅是像。
就算是太陽,送出的溫暖也在八分鐘后才來到我們身邊。
世界很好,空氣很香,蜜蜂很鬧,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我沒那么完美。
不好意思,拜拜了您嘞,愛咋咋地。
春日暖暖,二樓教室里的窗邊嗅到一絲花香,樓前的人群坐著廣播體操,校園的氣息孕育著生機與朝氣。
蘇辰同往常一樣,熟練的做著操。沐依依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低聲抽噎,幾人在旁邊安慰。
從昨天開始,總有些不盡人意的事持續(xù)發(fā)生,似乎沒有停止的打算。繞是好脾氣的蘇辰,都隱隱有些慍色。
世界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停止,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繼續(xù)。
蘇辰也照常呼吸。
人的情感會不斷積累,然后會在某一不經(jīng)意的瞬間沖破厚厚的囚籠,像覆蓋天空的驚濤巨浪。
夜里的天空陰沉黑暗,有些可怕,可以與謠言里的世界末日相媲美。
星星也早早隱匿了身形,窗戶半開著,幾根不安分的腿從床上伸了出來,耷拉在上鋪的半空中。
某人突然的幾聲呼嚕,磨了又磨的牙齒以及翻了又翻的身子,一切在寂靜中悄然發(fā)生。
不管昨天怎樣,今天都是新的開端。
所以,我習慣捧一束陽光來迎接它。
數(shù)學老師甄老師在講臺上激情四射,唾沫橫飛,洪亮的聲音可以傳到隔壁樓高一年級的辦公室。
蘇辰趴在桌子上止不住的躁動,極力想美美的睡上一覺,卻怎么也找不到進入夢鄉(xiāng)的大門。
黑板一次又一次地忍受著甄老師的敲打,任勞任怨,蘇辰的被子被晃了下去,甄老師也忍不住了,火山爆發(fā),“蘇辰,你不學你就滾蛋,和個蛆是里咕蛹咕蛹的干什么,滾后面站著去?!?p> 蘇辰隨意地站起來,看他一眼,撓撓頭發(fā),也不拿書,走到后面就靠在后面墻上。
一上午終于過去,蘇辰一覺睡醒教室里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朝向另一邊不看他的沐依依,向他而來的白婷婷,“睡醒啦,他們幾個已經(jīng)走了,我剛擦完黑板,一起走吧。”
蘇辰背上書包,拿起被子喝口水,“恩,我跟他們說不用等我?!?p> 白婷婷看著他嘿嘿直笑,“怎么,干嘛看著我笑?”
沐依依悄悄瞥一眼又急忙收回去,從前門腳步輕輕走掉,蘇辰?jīng)]對上她的目光,他下意識里不想看她。
白婷婷伸出手給蘇辰理理頭發(fā),“頭發(fā)翹起來了,現(xiàn)在好了,一起走吧?!?p> 餐廳里人聲鼎沸,各個窗口前隊伍排的長長。
蘇辰把書包遞給白婷婷,徑直走進后廚。
他自己端兩個盤子,飯菜盛的滿滿,迎面一個食堂阿姨打招呼,“蘇辰啊,今天來的有點晚啊,阿姨給你拿個雞腿,你等著?!?p> 蘇辰笑著說,“行,謝謝姨,兩個就行?!?p> 沐依依看著蘇辰向她而來。
“真不愧是食堂少公子,還送雞腿?!卑祖面每粗媲柏S盛的飯菜,嘗一口,“真不錯”。
蘇辰咬一口饅頭,笑笑,“吃吧,今天我請客?!?p> 兩人面對面坐著,左右不斷經(jīng)過的同學會自然的瞥一眼,高中時期談戀愛是個禁忌,但是無數(shù)人都打破。
兩人在別人眼里似乎有些明目張膽。但是,問心無愧,又何須解釋。
“周末請你看書,去你家書店,哈哈哈哈。”
不小心打翻的飯盒,肩膀與肩膀的偶然碰撞,剛探出頭就望見的你,是我懷念的校園里最簡單的美好。
不大的診療室外連著一個窄窄的院落,灑進墻里的陽光照亮了花草亮晶晶的葉子。
某種花盛開,香氣一直在房間里繞著不散。老人坐在椅子上,讀者報,老花鏡厚重的鏡片后是一雙渾濁的眼睛。
“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為他那個世界的存在而戰(zhàn)斗。”老人的話語堅毅,帶著少年的豪情,吐字清晰。
那些艱難的歲月好似過眼云煙,曾經(jīng)真實的存在如今卻化為虛無,一切都將會過去。
然而堅強的笑臉像一本書,雖然承載了很多,但一切都不會過去。
老人仔細,溫柔。
病床上另一聽報的老人悄悄進入了夢鄉(xiāng)。
老人繼續(xù)讀著報,全然不知老伴已經(jīng)睡著。
老人的思緒被門外的腳步聲和開門聲打斷,一個中年女人提著水果和飯盒輕輕走了進來。
她把東西放在胳膊上,走到老人背后,熟練的給老人捏著背。
“爸,又在給媽讀報啊,”老人臉上樂呵呵的,“恩,你媽啊,就喜歡聽我讀報,每次都能聽睡著,這么多年了,一點沒變?!?p> 時間回到一周前,正在洗衣服的老人突然摔倒,還好第一時間送進了醫(yī)院。
老人的身體沒什么大問題,就是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唐雨蝶的姑姑伯伯們沒法立刻趕回來,照顧老人的重任就落在了唐媽身上,唐爸在國家機構工作,也沒法回家。
唐媽索性請了半年的假,搬到了鄉(xiāng)下老家住。
“文琴啊,你回去吧,我跟你媽不用你照顧,雨蝶那孩子一個人在家不行,得有人照顧?!崩先溯p輕喚醒老伴,用小勺喂她吃飯。
趙文琴看著和睦的兩老人,心里也舒服,溫馨。兩人相互扶持幾十年,也沒拌過幾次嘴,恩愛如初?!鞍?,你就放心吧,我都跟學校請好假了,而且雨蝶也不小了,她自己什么都會,不用別人照顧,她還說要來照顧你們,我沒同意?!?p> “恩,別讓她回來,學習第一,我們兩個不用你們管,也別給你大哥他們說,老頭子我什么事干不了,一群人回來說這說那,煩人?!?p> 趙文琴看著老人,還是那副模樣,不愿耽誤孩子的時間,也不愿意被別人照顧。
“爸,這次可晚了,我估計大哥他們最晚后天就能回來了,他們也是想回來看看你和媽,別每次都不樂意?!碧茓層行o奈的說,老頭子拗得很。
辦公室。
沒收的幾只小倉鼠吱吱地叫。
唐雨蝶坐在唐媽的椅子上,李叔叔和她聊著。
她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李叔叔,還是算了,我在九班就行?!?p> “行,叔叔尊重你的意見,有問題隨時來找我?!?p> 風揚在教室里低頭做著題,幾個女生趴在窗子上明目張膽的看著他,他熟視無睹。
林奇從九班教室前門徑直走進十班教室后門,坐在風揚一側,從蘇辰書桌里掏出一包零食隨意拆開吃,遞到風揚嘴邊一片,“娜娜說唐雨蝶最近心情不好,家里好像出了點事?!?p> 風揚寫字的筆停了下來,看他一眼,“好,我知道了?!比缓笥种匦绿峁P破題,林奇拿著零食就走了。
唐雨蝶托著腮發(fā)著呆,娜娜接過林奇手中的零食,走到唐雨蝶一邊,“怎么了,在這發(fā)呆?”塞一片零食放到唐雨蝶嘴邊。
“沒,沒事,我出去一趟?!?p> 生活在這珍貴的人間,陽光熱烈,水波溫柔。
天臺山視野開闊,生活晴朗,和煦的風帶著清新的空氣,云彩望著人兒。
唐雨蝶幻想中自己是個蝴蝶,雙翅一展,自由自在地在云間嬉戲,擁抱這個世界。她張開雙臂,身體盡情地呼吸。
天臺口一到身影顯現(xiàn),風揚看著年華造就的絕色翩翩起舞,風情萬里,是億萬星星比不了的太陽,是紂王的妲己。
唐雨蝶脫了鞋,盡情釋放著自己的不安躁動。
我是一陣風,要揚起你快樂的旗幟。
既然上了生活這條賊船,就做個快樂的海盜。
唐雨蝶舞著,持續(xù)地舞著。她盡興,盡情。
風揚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后,“我陪你。”他也脫掉鞋,牽著她的手?!皠e發(fā)呆,把腳踩上來。”
二人在天臺上舞動著天地,震徹寰宇。
二人光著腳牙坐在天臺一角,看著刮來掛去的風,無聲卻美好。
他們值得世間一切美好。
“沒事的,放心吧,奶奶一定會好的,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回去看看?!?p> 喂,云朵,別偷喝我釀的酒,每天準時羞紅了臉變成晚霞。
太陽西下,映在流動的汶水里,映起一串串波光,輝煌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