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睡醒,發(fā)現(xiàn)自己又換地方了,居然一點都沒意外。眼珠四下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娘親正在給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但是病懨懨的人號脈,診過脈還開始聊了起來,便揉揉眼睛爬起來,喊了一聲爹爹。聲音不大,但是沈離聽到,一下子便止住談話,走到他身邊,替他理了理衣服,撫平頭上的一撮呆毛,然后倒給他半盞溫水。
“爹爹,你在給人看病嗎?”沈珩仰著小臉問。見沈離點頭便道,“那爹爹去忙,珩兒自己照顧自己?!?p> 沈離應(yīng)下,便回到桌邊,繼續(xù)同太子討論病情。全程見了這母子倆旁若無人模樣的太子很是好奇,第一次見到小孩子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哭不鬧,第一次有人在同他講話的時候撂下他去看孩子,第一次有人這么,這么不把他當回事兒……
看著太子有些神思不屬,沈離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仿佛在問,你有事兒?太子啞然,收回心思,繼續(xù)說話。
“你是舊病未去又添新病,兼之中毒日久深入骨髓而已?!鄙螂x說道。
太子……神特么的而已,毒素都深入骨髓了,還而已。
“要治嗎?”沈離仿若不覺的開口,好像面對一個吃多了的病人要不要開點消食藥一樣的自然。
太子深深的吐了兩口氣,安慰自己,醫(yī)術(shù)能登峰造極的人必定不是尋常人。如此之后,方才開口,“勞煩沈公子了。只是不知,要怎么治?而在下,還有多長時間?!?p> “先治病,止住你臟腑衰竭之勢,然后要泡藥浴配合針法拔出你體內(nèi)的毒素,前前后后大概三個月能痊愈。至于你的壽命,如果不自殺的話,大概可到古稀之年?!鄙螂x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只是耗費的藥材會很多,不過你應(yīng)該用得起吧?”
沈離最后一句話的尾音上揚,竟是有點遲疑的樣子,讓太子很是哭笑不得。就算再不受寵,他堂堂一國太子,也不會連些藥材都用不起。“沈公子只管放手去治,些許藥材,我還用的起。”至于壽命,能到古稀之年,那他豈不是還有將近五十年的時間?
“那便好,我也不想治人治到一半就……”沈離沒說完,似乎覺得不太合適,便又拿起紙筆邊寫邊說,“所需藥材和工具特殊,我現(xiàn)在列張單子,等人準備全了,便可以開始治療。”
看著沈離單子越寫越長,太子莫名覺得有些寒冷。
寫完單子遞了過去,沈離看向在大殿里背著小手溜溜達達醒神兒的兒子,喊了一聲,“珩兒,拿上你的披風,準備回家了?!?p> “沈公子,”見她要離開,太子匆匆攔阻,“在下病情特殊,可否勞煩沈公子在我府上小住幾日?一應(yīng)吃穿用度只管吩咐人去辦,日后必當重謝?!?p> 看著沈珩抱著披風顛顛跑過來,沈離擰眉,在太子的擔憂中終于還是松口了,“也罷,那便差人去我家送個信?!?p> 太子應(yīng)下,送信自然是應(yīng)該的,只是又聽到了沈離的后半句,“告訴吳媽他們,家里給中秋節(jié)準備的肉食菜蔬散濟一些出去,他們只有兩個人,肯定吃不完,莫要浪費了?!?p> 太子……他好歹一國太子戳在這兒,合著這位擔心的是家里菜蔬會浪費。太祖皇帝讓他找的這個人,真的靠譜嗎?
很快,太子就覺得沈離的舉動沒錯,想來她家里一定是準備了不少的食物,浪費確實不對。如此思慮是因為他們東宮或者說整個皇族待客第一次讓客人沒吃飽。
東宮太子的飲食自然不差,只是因為太子長期臥病,所以偏清淡些。沈離是太子的貴客,待遇更好。加上帶了個孩子,新任太監(jiān)總管便特意按照太子份例的雙倍準備了餐食。
只是很快,在一旁伺候用餐的大宮女就發(fā)現(xiàn),菜色飛快減少,完全停不下來的架勢。她連忙走到門口悄悄吩咐小宮女去添菜,待她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桌上除了兩樣許是不愛吃的剩了些,別的盤子都空了,那位斯斯文文的沈大夫還仰著頭一臉天真的問她,“這位姐姐,這前菜雖然美味卻是少了些,煩請主菜多上些肉食?!?p> 大宮女……
聽到太監(jiān)總管說那位沈公子食欲頗佳,吃掉了足足五人份的食物時,太子詫異了一瞬,很快又自我安慰起來,畢竟神醫(yī),大概凡俗的食物能量太少,她只能以量取勝。
哪怕纏綿病榻,太子能活到如今實力自然是不會差。是以一應(yīng)用具在三日內(nèi)全都準備齊全。沈離讓太子坐在浴桶中,一面熏蒸一面往里不斷添加各種藥材,眼見著淺綠色的藥液變成墨綠色,沈離將一枚系統(tǒng)出品的最低級的解毒丹藥喂給太子服下。
這不是她摳門,舍不得積分。只是在這個小世界靈力稀薄,能夠允許購買的最高等級的丹藥也就這樣了。能清除體內(nèi)大部分毒素,讓人恢復(fù)的七七八八,反正死不了了,然后自己慢慢養(yǎng)著去吧。
隨著體內(nèi)傳來陣陣的酸麻脹痛,太子殿下幾乎要喊出聲來。幸而他極要面子,嘴里又被沈離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卷布帛,嗯,發(fā)不出聲音了。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去一旁看了看安睡的兒子沒被打擾,才繼續(xù)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太子接近脫力。沈離看到桶里的藥液顏色改變,甚至還發(fā)出了淡淡的腥臭味。知曉大部分毒素排出,便喊了人進來,讓他們?nèi)ソo太子沐浴更衣,灌下已經(jīng)備好的補湯。
次日一早,沈離母子的餐桌比以往更豐富了幾分,單是糕點就有十幾樣,還不算各種葷素小菜、美味湯羹。
王侍郎來的時候,太子斜倚在榻上,看起來更加單薄了幾分。但稍微留意便能發(fā)現(xiàn),太子原本臉色中透出的清灰色已經(jīng)不見,現(xiàn)在只是幾分慘淡的白,看著雖然不健康,卻沒了之前的瀕死之象。
“殿下病體可是好轉(zhuǎn)了?”王侍郎驚喜一場,這才幾天,太子身體已經(jīng)有了如此起色。
“多虧了神醫(yī)?!碧哟藭r已經(jīng)對太祖托夢深信不疑,更是對沈離的醫(yī)術(shù)佩服之至。短短幾天就能讓他如同脫胎換骨一般,有如此醫(yī)術(shù),一些小癖好,比如喜歡男扮女裝女扮男裝的,把兒子帶在身邊片刻不離的,還有非常能吃……這些當然算不得什么。神醫(yī)么,自然不同凡人。
王侍郎帶來的消息不算好,卻也不難辦。
哪怕東宮整治的如同鐵桶一般,現(xiàn)在終日里有個女童晃來晃去,東宮負責采買的人又添了許多玩具以及幼童用得著的東西,沈珩住在東宮的事兒還是還教人知道了。然后宮中謠言四起,說太子早年行為放蕩,在外留有血脈。如今身子不行了,便接了那女童進宮教養(yǎng)。
對此,在皇帝的心腹大太監(jiān)前來詢問時,已經(jīng)開始治療身體逐漸好轉(zhuǎn)的太子殿下躺在病床上蒼白著臉色喘著氣神色悲傷的表示,這女童與他有緣,如今自己時日無多,享受一下有孩子承歡膝下的樂趣。若是日后去了,便給這女童請個郡主封號,好歹有個守靈的云云。
聽著太子如此“心如死灰”,大太監(jiān)滿意的離開了。
不到一個時辰,冊封太子庶女為莊靜郡主的圣旨發(fā)了下來。端莊文雅、恭默守靜,一聽就是守靈的好人選。
那圣旨的未盡之意,誰都明白:你不是想日后去了給這女童討要郡主封號嗎,現(xiàn)在我就封郡主,所以你早點去吧。
太子看著圣旨,眼中最后的一絲溫情也消失殆盡。竟然,所有人都盼著他早死嗎?那更好,他偏不能遂了他們的意。心中一陣激蕩,直到神醫(yī)的目光在他臉上凝視許久,終于反應(yīng)過來。額,還有個問題要解決,畢竟是神醫(yī)的兒子,封個郡主算怎么回事兒。
“我與令郎也算有緣,不如真?zhèn)€收他做義子如何?”太子想著,自己的誠意總算足夠了吧,堂堂東宮太子收義子,恐怕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要搶著來。
“今天天色不錯,晚餐適合吃烤乳豬?!鄙螂x假裝沒聽見,開始認真的說起接下來要準備的藥材。
太子無奈,又是被無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