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暉回來的第一天,風清忙著糾結(jié)的事情太多,一時也沒有想起問他屠城的事情。直到后面兩天,沈暉發(fā)現(xiàn)風清的情緒不是很好,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番詢問之下,風清才猶豫著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會下令屠城呢?”
沈暉有種“總算問我了”的解脫,他知道,從他決定好要屠城的那天起,就會有很多人都有這個疑問,他需要回答的人不多,而風清是她最在意的一個。
誅殺拓跋昊和屠遼海城不是他臨時起意,早在得知鮮明渙如前世一般帶了個名叫于昊的副將開始,他就沒打算放過他們。
做下屠城這一決定他也曾糾結(jié)過很長時間,但是他最后還是狠心付諸了行動。他手上放在明面上能夠支配的軍隊只有兩萬多了,他在北境的所有作為都注定了啟帝不會再派遣人手給他。
他要將鮮明渙和薛齊置之死地,后面的時間和精力都只能放在西北交界,他已經(jīng)沒有余力顧及北境,北境也經(jīng)不起北戎的再次進攻。雖然北戎王再次派兵攻打北境的概率并不大,但是他不能冒任何一絲風險,所以他要給北戎足夠的震懾,讓他們短期內(nèi)絕對沒有膽子進犯北境。
而且,他需要給啟帝留下話柄,自他“康復”以來,他率軍收復北境可謂勢如破竹,坊間和朝中已經(jīng)再聽不到當年沈家戰(zhàn)敗的閑言碎語。啟帝生性多疑,絕不會放心他順利地壯大威望。與其啟帝暗自設(shè)法尋事污他的名聲,還不如他自己遞一個把柄到啟帝手上。
屠城一事本就褒貶不一,權(quán)看今后功過和話語權(quán)落在誰手上。
再者,屠城一事傳到啟帝耳中,相信啟帝一定會認為自己將沈家當年的仇恨眼光多半放在了北戎身上。而且一個會為了仇恨沖動莽撞的大將,在啟帝眼中一定更好控制。
最后,屠城,他圖的也是長久計。鮮明渙和薛齊一定是會死在他手上的,屆時北境危局驟解,啟帝心虛,即使覺得他不可能知道真相,也不敢放心將他安置在外。但是如果留在京城,他根本無法積蓄勢力與啟帝抗衡,所以他最終還是要回到北地。
這幾年他在北戎也安插了不少勢力,屆時如果啟帝不放他回北境,那他保證,任何一個啟帝派來駐守北境的將領(lǐng),都會不停受到北戎的騷擾。北戎這次受了他這么大的羞辱,一時被震懾住不敢進犯,但是等到鮮明渙大軍也全數(shù)陣亡于此的話,北戎報復的心絕不會消停。只有他沈暉駐守著北境,北戎才不敢越境一步,大啟邊境才能得以安生。他要逼著啟帝,不得不將他放在北境。
他知道自己瘋魔了,在想到如果啟帝安排了另外的人手駐守北境的話,如果北戎自己不著急行動,他會差使自己的探子慫恿北戎進犯自己的國土。可是為了復仇,他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所有的人性和信仰,他不折手段,只想讓啟帝為他做的一切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他知道自己整顆心都已經(jīng)變黑了,心尖上唯一留著的一點紅,上面裝著的是風清。他貪戀風清給他的一切,也想瘋狂地霸占風清的所有,他不敢將自己攤開展示給風清,害怕風清看到他的不堪以后會厭惡他。
在傷員安置所見了那些血腥之后,她都那么難受了,更何況是渾身都沾滿了血腥的他??墒撬苍诎底云诖?,風清即使難受,但是給了她時間,她最后還是能適應(yīng)的,最后她也能坦然地在傷員安置所用飯,回來之后也不會再做噩夢。所以他覺得,只要給她時間,她應(yīng)該也能接受他的,畢竟,她心里有他!
所以他要盡力瞞住她一些不堪的現(xiàn)實,他相信世間有些秘密本來就能瞞一輩子,至于那些瞞不住的,循序漸進地告訴她,她總會適應(yīng)的,他要做的就是一輩子對她好,寵她愛她,將他最后的良知都放在風清身上,彌補對她的虧欠和欺瞞。
“清兒,我只有兩萬士兵了!”沈暉慢慢地說出他早就準備好的說詞,“后面我要去攻打沙柳城,鮮明渙還有六萬大軍,西境軍并不能完全與我同心。我無暇分心顧及焰云城這邊了,大啟在北戎的探子早就送回了情報,北戎之前還打算在我攻打沙柳城的時候進犯焰云城的,如果到時候他們來犯,那焰云城已經(jīng)無力抵抗了。
而且北境有了缺口,我夾在沙柳城和他們之間,許是也沒了生路了。只有徹底震懾住北戎,他們才不敢在短時間來再來進犯北境,這樣我才沒有后顧之憂,才能安心去奪回沙柳城。
而且,我是進到遼海城的第二天才下令屠城的,當時城中的百姓已經(jīng)逃了很多,剩下的真的不多。我已經(jīng)盡力兩全了,但是......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沈暉抱著頭,雖然是為了讓風清更好地接受這些事實,但除了情報一事以外,他并沒有撒謊,只是沒有說全更多的原因。
“清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暴?你,會不會怪我?”沈暉不敢抬頭看她,生怕她說出不理解。
風清聽著沈暉的解釋,看著他的痛苦和無奈,哪里還舍得怨懟,她抱著他的腰,低聲道:“不會,我的將軍是大啟的英雄,他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沈暉松了一口氣,回抱住她,嘆道:“謝謝你,清兒!”
過了一會兒,風清抬起頭,認真道:“只是,以后,如果不是非做不可,我們不要做這種事情了好嗎?畢竟,百姓無辜。”
“好,我答應(yīng)你!”沈暉應(yīng)道。他何嘗不知道這種事情有傷天和,如果有的選,他確實也不會再做了。只是后面,他還是要造很多殺孽,他沒的選。
沈暉在虎丘鎮(zhèn)集合大軍修整了近十天,啟帝的旨意又一次下來了,并未對他在北戎屠城一事做任何回應(yīng),只是催促他配合西境軍驅(qū)逐北戎大軍,收復沙柳城。
出乎沈暉意料的是,這次啟帝還派了兩個人一起過來,一個是前世就來過的監(jiān)軍付杰,此人不足為慮。另外一個,卻是前世不曾來過的,南溪,當朝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