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另覓良人
聞宛白茫然地看著李大娘,如今的她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懵懂世事。
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位大娘并不可信。她鴉黑的睫毛輕輕一顫,吞了吞口水,咿咿呀呀擺手。
門一瞬被打開,寒風(fēng)涌入屋內(nèi),蘇曄之提著手中的藥出現(xiàn)在屋內(nèi)。
見到來人,眉輕輕一皺。他平日里雖不過分與村子里的人接觸,但也大致了解些情況。
“不知李大娘有何事?”
李大娘一雙粗糙的手握住聞宛白纖細(xì)的手,咧開嘴一笑:“這孩子發(fā)了一夜的燒,你這做哥哥的,也太不靠譜了。”
“我膝下有一兒,配你妹妹也算綽綽有余。不如……”
“在下不過是出門為夫人抓藥,怎么回來,夫人就要另覓良人了?”
他的目光望向聞宛白,不知為何多了幾分咬牙切齒。
李大娘一怔。
聞宛白努力地辨識蘇曄之的口型,微微一笑,在蘇曄之熾熱的目光之下,呢喃無聲:“夫君?!?p> 她的眼眸一點(diǎn)點(diǎn)亮了起來,如星辰般璀璨奪目,即使一身布衣,也掩不住原本的風(fēng)華絕代。
蘇曄之眉一彎,對聞宛白的表現(xiàn)頗為受用。
李大娘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一眼聞宛白,可能是她誤會了這姑娘。這二人瞧著頗是登對,比起兄妹,倒更像是夫妻,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訕訕搭話。
“我就說嘛,你們瞧起來也不像兄妹的,若是日后有何事,來尋我?guī)兔Ρ愫谩!?p> 不一時(shí),整個(gè)屋子便只余下蘇曄之同聞宛白二人。
聞宛白有些迷惘,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與她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但直覺卻告訴她,無論她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他都是她可親近之人。
不過,他好像不是很喜歡自己。
她究竟是誰呢?是他口中的聞宛白,一個(gè)令人不齒的人么?
蘇曄之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聞宛白,但愿你是真的忘記了?!?p> “我們,不是兄妹嗎?”她一字一頓地比著口型,揪住蘇曄之的衣袖不許他走。
蘇曄之有些不自然地抽出衣袖,“既然暫時(shí)在此處落腳,以夫妻相稱更為方便一些?!狈駝t,不說聞宛白這般相貌,不知要為多少人所覬覦,便是他也可能會為瑣事羈絆,正是因?yàn)槔畲竽锏某霈F(xiàn),才令他打定了這主意。
依照老郎中的意思,這輩子聞宛白都再無恢復(fù)武功的可能。如今的聞宛白,只是個(gè)廢人。
救她,于他,仁至義盡。
他忘不了那些天的屈辱。念及此處,他眸中閃過不盡恨意。他終不是什么圣人,待他身上的傷再好一些,便立刻啟程回師門。
他的善意寬容,在聞宛白這里,近乎消耗殆盡。
聞宛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從床上坐起來,她感知不到任何溫度,亦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走的格外緩慢。
她努力比劃著:“我就曉得,曄之待我最好了。”
雖然之前蘇曄之對郎中說她們之間是兄妹,可她總覺得,蘇曄之是要比她小上一些的。
蘇曄之只是冷冷地望著她,緊抿唇畔,無一絲動容。
她望著蘇曄之手中的藥,欣喜一笑,繼續(xù)比劃,再加上口型咿咿呀呀:“是買給我的嗎?”
蘇曄之有幾分不耐,這女子即便是啞了,都不能安寧些,冷哼了聲。
“那你也不看看,除了你,還有人需要么?”
聞宛白不自覺地勾起嘴角,眉間朱砂愈發(fā)耀眼,卻寫滿了邪肆妖冶的意味,一瞬間甚至讓蘇曄之錯(cuò)以為回到了水月宮時(shí)的光景,拿藥的手險(xiǎn)些一抖。
聞宛白點(diǎn)點(diǎn)頭,再次問出自己的疑惑之處,努力比劃:“那你可以告訴我,夫君二字是什么意思么?”
她的意思不難猜,蘇曄之卻搖搖頭,并未直面回答她的問題:“你是失憶,不是失智?!?p> 聞宛白不退反進(jìn),一雙眸仔細(xì)凝著蘇曄之,“帶我去鎮(zhèn)上,好不好?”
蘇曄之有幾分意外,不禁提起幾分警惕。“你想去做什么?”
聞宛白癟癟嘴,突然攬住蘇曄之的腰,趁其不備,輕輕啄了啄蘇曄之的唇,輕車熟路的模樣,似乎這樣的事已做過許多遍。
蘇曄之愕然捂住唇,難以置信地退開兩步?!安坏脽o禮?!?p> 聞宛白彎了彎眉,心滿意足的微笑,比了比口型:“現(xiàn)在可以帶我去了嗎?”
蘇曄之冷冷望著她,突然想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樣。
聞宛白來到鎮(zhèn)上,直覺熟悉,她似乎認(rèn)得此處輕車熟路地來到一家當(dāng)鋪,她取下身上僅剩下的一條項(xiàng)鏈,遞給掌柜。
掌柜接過項(xiàng)鏈時(shí)微微一愣,唏噓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首飾,想不到你一個(gè)小姑娘會有這么價(jià)值連城的東西?!?p> 蘇曄之亦是一愣,他先前當(dāng)了聞宛白一個(gè)手鐲,方才有了生活的來源。卻不想,她會愿意將平日里那般珍視的首飾亦典押在此。
他曉得聞宛白不喜歡繁瑣,甚少會戴首飾,而那一日卻是個(gè)意外,她的一反常態(tài),恰成全了現(xiàn)下的生活。
換了銀錢后,聞宛白牽起蘇曄之的手,直奔街頭。
“你識路?”蘇曄之有些驚訝。不過此處是水月宮山下的小鎮(zhèn),或許是聞宛白從前時(shí)常下山也不無可能。
聞宛白此時(shí)并未望向蘇曄之,只是余光察覺到他的嘴角微動,錯(cuò)愕地回眸,比了個(gè)口型:“你說什么,我沒看見?!?p> 蘇曄之不語,蒲扇般的睫毛微微一顫。
聞宛白拉著他來到一家裁縫鋪,精心挑選了一匹銀白色的布料,遞給老板,再指了指蘇曄之,老板自然會意。
他“嘖嘖”感嘆兩聲,“小姑娘真是好眼光,這是新進(jìn)的綢緞里頂好的,配這位公子,自然是極為合適的。”正說著便開始為蘇曄之量尺寸。
蘇曄之推開綢緞,“我不需要這些?!闭Z罷,拉著聞宛白走出一段距離,有幾分氣急敗壞:“你來就是為了做這件事?”
蘇曄之自恢復(fù)武功起,有內(nèi)功護(hù)體,普通的寒冷自然不會被放在心上。
他看見聞宛白凍得通紅的手,但她似乎沒有任何感覺。
而她的神情,像是在努力辨別他方才說的話,卻因慌亂而未記清,是故有幾分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