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子里。
胡豆豆正跪在地上,用火棍吭哧吭哧,一點一點將丟進去的鞋子往外掏著——下一刻他要穿上那鞋子去他十爺的舊莊院找他外婆,他不可能光著腳丫子一路走去。
他知道,那一路上,滿地都是荊棘,一不小心踩到了,他那雙腳可能就要廢了!
第一次他的手就被那荊棘刺到了,痛的他簡直懷疑人生,他苦熬了半個多月,兩只手才勉勉強強好起來,眼看學校的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他怎么可能輕易讓自己的腳受傷?
因此思來想去,還是得把鞋子掏出來穿上,等找到他外婆之后,如果他還是很生氣的話,再脫下來燒掉也不遲?。?p> 就這樣,胡豆豆艱難地掏著,由于炕洞里面黑漆漆的,以至最后他都差點鉆進里面去用手掏了!
還好,他丟的時候沒用多少力,鞋子都在炕洞中間位置,否則可能就真的掏不出來了。
掏出鞋子之后,胡豆豆額頭上,衣服襟子上全都是烏黑烏黑的炕灰,鞋子里面也滿是炕灰,他想都沒想,立即穿了上去。
然后,隨手拍了拍衣襟上的黑灰,那些黑灰就抖落了,可是衣襟上卻留下了一道道黑印子。
穿上鞋子,這一下,他就像一陣風樣,迅速往他十爺的舊莊院飛奔去。
一路上,正要去給豬割草的二樂看到胡豆豆一臉的黑灰,就好奇了,遠遠地朝他大喊大叫,嘴里禁不住嘿嘿地笑起來。
胡豆豆沒管他,繼續(xù)往前奔跑著。
見胡豆豆不吭聲,二樂更好奇了,爽性也跟了上去。
胡豆豆見二樂跟了來,氣得站住朝二樂大聲吼了兩句,盡管他和二樂很要好,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二樂在他跟前,勢必會影響他的發(fā)揮——要知道,他除了要好好質問他外婆為什么欺騙他外,說不定還要嚎啕大哭。
二樂在一旁的話,這叫他怎么哭得出來?再說了,他又不是演員,怎能說哭就哭呢?
他的哭還要經過一定程度、一定時間的醞釀才能哭出來。
——假使哭出來后,心里對他外婆的恨達不到預期的程度,那他還哭什么哭?
——假使他哭出來了,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樣子,那豈不是,要被他外婆笑掉大牙么?
“你走開!”胡豆豆厲聲戾氣道。
“我是想來給你說,你的臉上哪來的黑啊!哈哈哈......”二樂說著禁不住又笑了起來。
“我臉上哪里有黑嘛!”胡豆豆有點惱羞成怒,說著,下意識用手在臉上摸了一把,誰知,他手上本身就沾滿了黑,這一摸,又把黑抹到臉上去了一些。
二樂見此情景,撐不住嘿嘿地笑個不停,剛才他使了吃、奶的勁才忍住,跟他講了兩句話,沒想到,現在竟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這時胡豆豆見二樂笑得那么愜意、那么的肆無忌憚,于是就一下上不來記恨他外婆的那種怨氣了,尤其是當他看到他那少了一顆大門牙的嘴巴一張,他就一點免疫力也沒了。
這時他就很不服氣地想,“都怪你!你破壞了我的壞心情!都怪你!你影響了我——我還準備大哭一場呢!現在倒好,你竟然讓我沒了一點想哭的欲望了!啊......”
胡豆豆終于受不了了,于是就對二樂撂下狠話,“你再笑,從今往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們斷交!”
哈哈哈,哈哈哈......
二樂這時幾乎是捂住肚子在笑,一只手牢牢撐在一棵洋槐樹上,以防止整個身子直直地橫栽倒下去。
“你再笑!”
哈哈哈,哈哈哈......
終于,有那么一瞬間,胡豆豆也撐不住了——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以前,在去看趙三爺墳墓的一片瓜地里的場景,那次他們笑得撐不住彼此吐了彼此一臉的西瓜瓤和沒有消化掉的饅頭渣。
胡豆豆頓時像二樂一樣開始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加之他那可漏氣的大豁豁牙,就真的笑得停不下來了。
二樂見胡豆豆笑了,這時也貪下心來陪著一起笑。
......
一時間,整個擔水溝上面充斥了兩個小孩子的狂笑聲。
這狂笑聲一直持續(xù)了十多分鐘才漸漸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兩個孩子笑得臉蛋紅撲撲的,就像快要下蛋的母雞。
停止笑以后,胡豆豆這才對二樂說,“你現在快走,我還有事,我不想你跟著我!”
“我剛才還打算把這事告訴給你后,我就走,可是現在,我又不想走了!”二樂說。
“你為什么不想走?”胡豆豆問。
二樂想了想,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禁不住嘿嘿地笑了兩聲。
見此情景,胡豆豆就有點急了,他擔怕就這樣一直笑下去,于是就警告似的說,“從現在開始,誰都不準笑了!”
“好!”二樂嗤嗤地笑著說。
“呃!你不準笑——”說著,自己突然也莫名其妙地嗤嗤笑了出來。
然后......倆人又仿佛喝醉了似的發(fā)起‘酒瘋’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