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是個膽小性子,向來只敢在下人或者位份比她低的妃嬪面前耀武揚威,眼下被問到的時候怯聲怯氣的。
“這……”
她“這”了好半天說不出來,突然眼睛一亮,急中生智地把鍋甩在了桃花身上。
“這只寵物是妾身的大宮女抓來的,具體情況妾身也不清楚?!?p> 桃花從剛才起就隱隱覺得后背發(fā)涼,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果不其然,她看到賢妃帶著威脅的視線,心里涼了下去。
站在旁邊的姜頤寧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們兩個推鍋,也不打斷。
她讓人把籠子打開,滾滾被放了出來,扒拉著姜頤寧的腿委屈唧唧地嗷嗚嗷嗚叫,萌翻了院子里的一眾人。
這么可愛的團子都下得去手,這兩人是有多惡毒啊。
這時候的姜頤寧也看到了躲在籠子旁的小男孩。
她抿唇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小弟弟,過來。”
男孩看著那只手,又看了看姜頤寧,猶豫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走過去,然后把手搭在她的掌心里。
姜頤寧捏了捏他的手腕,輕蹩了蹩眉,低頭看他,“你怎么這么瘦?”
手上一點肉都沒有,而且很粗糙。臉上也是,都瘦脫相了,眼窩往下凹,一雙寶石般珍貴的大眼睛在臉上尤為突出。
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這小孩雖然也瘦,但也沒有這么瘦,而且距離上一次見面時他好像沉悶了不少。
好歹也是個皇子,這孩子怎么混成這樣了?
姜頤寧蹲下來,高度跟他持平,語氣很溫柔地問他,“你在這個宮里住嗎?”
男孩湛藍的眼睛眨了眨,在她的注視下點點頭。
“帶姐姐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好不好?!?p> 姜頤寧沒留意到,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賢妃的臉色唰一下變了。
男孩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后才點頭,牽著姜頤寧往院子里走。
賢妃咬咬牙,跟了上去。
男孩牽著她越走越偏,就在姜頤寧想問他是不是走錯了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用手指著前面的一排小屋子,“這里?!?p> 跟來的摘星殿下人對這個地方再熟悉不過了。
一般一個宮里最下等的粗使奴婢都在這種房子里住,睡的是通鋪,毫無隱私可言。
姜頤寧不自覺地握緊手,臉上面無表情,就是眼神更加冷了幾分,而且?guī)е还勺尤缫安莅惘傞L的戾氣。
景和宮這些人……
“疼?!?p> 男孩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她,他能感受到旁邊的人在生氣,但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姜頤寧揉了揉他的腦袋,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后問他,“你和那些下人住在一起嗎?”
男孩搖搖頭,指著那一排房子后的一間小屋道:“我和青果住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
姜頤寧不知道那間屋子是做什么的,旁邊的珍珠解釋道:“殿下,那應該是放雜物的,宮女們用的掃帚、水桶之類的用具都在那里放?!?p> 后面跟來的賢妃已經要被嚇傻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小災星竟然會跟公主認識。
而旁邊的桃花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樣瑟瑟發(fā)抖。
姜頤寧暫時沒搭理她們,她拉緊手中瘦小的手,不敢想像這孩子一直以來都過得是什么日子,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問他。
“你剛才說的青果是誰,在這里嗎?”
“青果是母妃留給我的,她現在不在了?!?p> 姜頤寧突然想到那日在冷宮里看到過的老宮女,問道:“是上次和你一起那個宮女嗎?”
男孩點點頭。
“那你知道她現在去哪了嗎?”
“知道?!蹦泻⒃谒哪抗庀曼c點頭,然后環(huán)視一圈,視線停在一口青石枯井上,伸出手指向那里,“她們說青果偷了貴人的東西,所以被人打死扔進去了?!?p> “……”
姜頤寧突然間說不出話。
男孩還在繼續(xù)講,“我趴在那里看見了,青果的身子在下面?!?p> 姜頤寧認真地看著他過分成熟的小臉,心里五味雜陳。良久后,她摸了摸男孩的頭,聲音微啞,“對不起?!?p> 她那日見到這兩人時就知道,他們過得肯定不盡人意。但是那個宮女看見她時眼里劃過的算計讓她異常不喜,所以,她沒理會那宮女的討好,帶著翡翠離開了。
回去之后讓人去查過,得知他是已故珍妃之子。
珍妃是西夏一個名為景溪的附屬國公主。據當時伺候母后的嬤嬤說,她是為數不多能和母后聊上幾句的人
姜頤寧沒想到,她那日一轉身錯過了多少。
男孩湛藍的眸子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好端端的為何道歉。
姜頤寧揉了揉他腦袋,站起來。轉身看著渾身顫抖的賢妃,語氣凌厲起來。
“沒記錯的話賢妃當年是自己跑到父皇面前說要養(yǎng)小七的,怎么,這就是你養(yǎng)的人?”
賢妃白著臉,緊張與恐懼仍然占據了她整個腦海。身體也在不斷發(fā)抖。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過了,所以干脆把大部分責任推出去。
旁邊參與了整個過程的桃花就成了首選目標。
賢妃的手里捏著桃花一家的命,所以她不怕對方反水。
桃花深知賢妃的為人,臉色灰白,眼睛黯淡無光,完全絕望了。
麻木地站在原地聽賢妃不停地往她身上潑臟水。
“景和宮這類事情一直都是妾身的大宮女桃花在打理,妾身雖然對七皇子不上心,但定然不會做出孽待皇子這等十惡不赦的滔天罪行?!?p> 話落,她轉身看向桃花,眼中閃爍著狠厲的光。
桃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額頭抵著地,她清楚的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平靜的死寂。
“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膽大包天殘害七皇子,賢妃娘娘并不知情?!?p> 聽見她認罪,最開心的莫過于賢妃了。
她松了一口氣,心里難免會覺得有些對不起桃花,但是這點歉意和自己的利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看到地上跪著的桃花,賢妃的視線里帶了些歉意,正當她收回視線時,卻突然對上了一雙清冷無波的雙眸,那雙眸子里黑沉如墨,正定定的看著她。
賢妃沒由來的心顫了一下,然后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恢復了一直以來低眉順眼的樣子,只是心跳的極快。
姜頤寧她、應該沒看見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賢妃聽見她開口了。
聲音里帶著西夏嫡長公主該有的尊貴與威嚴。
生殺奪予,盡在她的一言之間。
“既然認罪了,那便按律處置。至于賢妃……”姜頤寧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去將高貴妃請來罷,后宮的事本宮也不好參與過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