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無法言說的障礙
醫(yī)院住院部。
大概，可以下床走動了。住院病房的白熾燈光下，安寧抬抬打著鋼板的手臂。
醫(yī)院待的幾天都有些膩了，需要早點出院然后把手臂恢復到存檔的那時候，殘疾證這東西他并不需要。
之后就還有一堆瑣事要弄，醫(yī)院人多不好直接弄出銀行卡，謹慎起見還要一臺新手機和一張新的電話卡。
因為每個手機的ip都不一樣，他復制出來的手機可能會和原來的手機重疊，電話卡更不用說。
旅館的那具身體已經(jīng)進入了造物空間里面，所以沒有那兒的錨點沒法直接傳送過去，所以只有讓貓軀往旅館方向去。
而且醫(yī)院人多，想要找個地方進入造物空間有些麻煩。
窗外月明星稀，現(xiàn)在大概是晚上十九點，安寧從病床上坐起身開始嘗試下床。
在其他病人一臉：這人要賴醫(yī)藥費跑，的眼神中，淡定的走出病房。
遵循記憶里面從觀察室推到住院病房的路線找到電梯，由于晚上沒什么人所以電梯馬上就叫到了。
走進電梯安寧看向樓層按鈕，想了想，按下了六樓的按鈕。
他沒記錯的話那幾個被摘器官的小孩就是在這一層的重癥監(jiān)護室。
安寧想看看能不能碰巧遇見處理之前那件事情的警察，然后再他們那詢問一些情況，畢竟對于這件案子來說也和自己有一部分關(guān)系。
沉悶密閉的電梯緩緩下降到六樓，“叮～”一聲，門開了。
和上次的安靜不同，外面一片嘈雜。
“嘩啦啦～”擔架推車的小輪胎和地面瓷磚摩擦的聲響。
幾個護士推著一張蓋著白布的擔架床沿著走廊朝著電梯而來，旁邊一個干瘦的老婦人仿佛缺少靈魂般一步一頓的跟著走。
擔架床上的白布把上面那個小小的身體全部蓋住，過長的白布垂落一角隨著走廊上的腳步聲晃蕩著。
“快，快站邊上來別靠過去……”這是走廊座椅上的人拉扯著靠邊。
稍遠處，兩個神情疲憊的醫(yī)生低落交談著：“……過程中腎動脈破裂，主任，我……”
“……明明RH陰性血的儲備不足，不夠就不應(yīng)該開始二次手術(shù)的！”①
“……移植位置應(yīng)該選擇右側(cè)骼窩的，他媽的那群人什么破手法割腎竟然把半個左腹腔……”醫(yī)生疲憊的語氣帶著氣憤和不甘。
安寧從電梯出來默默讓出身位，放著尸體的擔架從他身邊緩緩走過，讓他的視線也跟著移動。
“婆婆，請節(jié)哀……”幾位護士中其中一個年紀稍小的向著一邊行將就木的老婦人輕聲安慰一句。
老婆婆目光呆滯的向著那個叫她婆婆的護士看去，然后微不可查的搖搖頭，身形一栽，倒在了電梯門前。
“老婆婆你怎么了！”
“醫(yī)生醫(yī)生！死者的家屬暈倒了！”
幾個護士趕忙去扶，邊上的安寧也用唯一能動的一只手幫著幾個力氣不大的護士拉一把。
那邊幾個疲憊的醫(yī)生也顧不得交談連忙打起精神跑了過來，在一番手忙腳亂下又把她送到了急救室。
最后，尸體被推進了電梯，護士按下了負二層的太平間，電梯門開始關(guān)上。
這時不知從沒人注意的哪個角落竄出一只大貓沿著墻角溜進電梯，躲進了白布蓋著的擔架床下面，貼著輪子。
電梯關(guān)上，安寧默默等待片刻看著那老婆婆送進搶救室后，轉(zhuǎn)身沿著走廊尋找另一臺電梯。
“?！币粯?。
走出住院部，再找到醫(yī)院大門，從醫(yī)院門口的路燈下找到一輛出租車。
貓軀剛才被他心念一動傳送過來，現(xiàn)在另有用處，所以現(xiàn)在去旅館只能自己打車回去了。
這樣也好，謹慎無過錯。
坐上車，安寧抬頭問一句：“師傅你這收不收硬幣？”
手心悄然多出一把新合成的2005年制一元硬幣。
……
住院部地下負二樓。
為防止擾亂醫(yī)院秩序和不給其他病人心理壓力，有規(guī)定病人死亡后都要強制送入太平間。
醫(yī)院的停尸間一般在地下室。
“嘩啦啦～”擔架床的輪子在地下室的地板上摩擦出聲響，最后停在一扇雙開的白色小門前。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太平間并不黑暗，燈光和地下車庫差不多，停尸間的門也和普通的注射室小門一樣，沒有多大不同。
貓悄悄從擔架床下面鉆出，沿著角落蹲在光線不好的地方，蹲下身踹著爪子靜靜看著那扇門。
普通人對于進太平間或許會覺得恐怖，索性安寧這具是貓軀并沒有相同的感受，甚至瞳孔還在泛著貓眼特有的綠光。
恐懼來源于未知，也來源于人類本能對死亡的畏懼，可對于現(xiàn)在的自己來說他甚至期待看見“鬼”真正的樣子。
在貓瞳的微光視覺下這里的一切都很明亮，敏銳的聽覺下甚至可以隔著幾堵墻壁聽到太平間里面某間房里家屬和死者告別的竊竊私語聲。
從又得比有失的角度來看，安寧得到了造物空間，但失去了可能擁有的恐懼，煩惱，死亡和貧窮。
遠處，護士放下?lián)艽勃q豫過后鼓起勇氣輕輕敲響了太平間的門。
過了一會，里面一個帶著口罩的老頭打開門招呼他們進去，這大概就是停尸房的管理員。
擔架床推進去，門房被掩上，因為里面等下還有人要出來所以并沒有反鎖。
過了一會兒，大貓悄無聲息的從黑暗中走出，從虛掩著的門走進太平間。
里面的氣溫變得寒冷，這種溫度用于遺體的保鮮作用。
一段明亮的小走廊沒有人，正對面開著門大概就是停遺體的地方了，里面還好并不太明亮。
走廊左右還有兩間隔音的房間，但貓耳還是可以聽到里面的動靜。
太平間的用處除了停放尸體之外也是給死者親屬一個告別的空間，所以有其他人不奇怪，在之后聯(lián)系火葬場也是直接從這里拉出去的。
貓沿著角落走到里面那扇門門口，聽里面的動靜大概有幾個人，可能是之前的護士和太平間管理人員。
由于門內(nèi)外亮度不同，走廊的光線從門口流淌進停尸間，如果這時候有什么東西從門口經(jīng)過，通過影子的遮擋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貓在這微微停頓，估算了一下位置，然后把眼睛閉上向前一竄。
修長的貓軀無聲的迅速消失在走廊里，同時消失的部位又迅速如從洞里面鉆出一般，出現(xiàn)在三米外停尸間黑暗處。
貓軀就這樣蹲在昏暗里面靜靜等著幾個護士腿抖得把擔架床推出。貓瞇著眼沒發(fā)聲，防止泛光的貓眼被察覺。
直到幾聲不銹鋼柜子合上是聲音后，太平間的管理員才從停尸房出去，順便帶上門。
走廊的光被這扇門阻擋，隨著“咔嚓～”一聲，停尸間徹底被關(guān)上，這里重回寂靜。
光線重新離去，只剩下天花板幾塊矩形的低兆瓦白熾燈提供勉強供人類可視的亮度。
按照剛才黑暗中看見的位置，貓來到一臺不銹鋼冰柜前面蹲下，仰頭。
久久沒有動作……
他在猶豫。
真的要這么做嗎？
即使這只是一次嘗試。
他可以以后用克隆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嬰兒形態(tài)以“撿的”或者放孤兒院獲得身份。
而不是這樣。
未經(jīng)死者同意，復制其身體，占用其身份和享受其家人的愛。
而且，人類不是貓。貓可以不在意它性別和社會關(guān)系，直接復制它身體。
而人類，到底，安寧還是要過心理這一關(guān)。
但這，真的是個很好的機會，雖然還不確定是否能成功，但這一關(guān)確實存在的。
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條信息：【意識不拘泥于種族，生物，形態(tài)，而是承認自我，即為自我，望以超脫的眼光看待宇宙，研究宇宙?！?p> 以超脫的眼光看待宇宙，研究宇宙……
他的心里距離升華到超脫的層次還很遠啊……
貓瞳望著冰柜，浮現(xiàn)出一個老婆婆枯槁的身影，那個走路一顫一顫的老人。
她在火車站見人就問，這樣尋找了兩年。
這位堅強的老婦人最后昏倒在樓上六樓。
‘我借用了你的身份，那我會接下你的因果’
貓不再猶豫，跳上了冰柜。
……
PS：①即“熊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