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山莊,【福臨】
諾大的客廳中,那拉高到離地五米處的塔狀吊燈紛紛揚揚下一片漂亮的淺淺白光,其下兩人坐在狹長餐桌主座兩側(cè),桌上點著曖昧的昏黃燭光。
頗有些戀人調(diào)情的味道~
推杯換盞間,那膚白貌美,眸子深邃的俊秀青年皺眉道:
“你這什么鬼吃法?不怕拉肚子?”
說著,他喝了口杯中的葡萄酒,燭光下杯中像是盛著鮮紅的血。
“怎么?這還不爽?”
對面麥色皮膚,長著一張瘦長帥臉的精神小伙一口將杯中可樂喝完。
打了個飽嗝后,又繼續(xù)探手揪下一根巨大的蟹鉗,頓了頓道:
“看看這蟹黃,都溢到鉗子里了,完美?!?p> “你這家伙……”北堂秀嘴角僵僵的,臉色有些古怪,“對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老壇酸菜要泡好了……”
“哦~這下真的爽爆!要不分一半蟹黃到你的紅燒牛肉里?我這就開蟹殼?!奔敬緹S躍欲試,表情十分欣喜。
是啊,大口吃泡面,拿特供給老爹的頂級頭手黃油蟹當下面菜,不美哉?
“紅酒陪可樂,泡面黃油蟹,這頓燭光晚餐可真夠優(yōu)秀啊……”
北堂秀點頭道,順便拿來可樂倒進胭脂紅的酒中,混合出大片大片的氣泡來。
“對!”季淳煬揚手來碰杯,“最配我們北堂秀!干杯——!”
“干杯——!”
…………
酒足飯飽之后,接下來是深夜男人時間。
屋外大雨滂沱,隱約聽到了風聲。
而燭火溫存下,是兩個姿態(tài)十分隨意地癱坐在靠背椅上的、無所事事的年輕人。
“你看起來很開心?。俊北碧眯隳眉埥聿林旖怯蜐n,隨口道。
“怎么,把我們北堂大宗師拉入伙,能不開心么?”
“哈?”北堂秀被這突入其來的切入點搞得有些懵,想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穢物和神裔的事,不由冷笑道:
“呵,就憑一頓吊兒郎當?shù)墓硇箅s交飯?”
“好家伙,你不會以為自己對神裔和穢物了解了這么多,還可以置身事外吧?”
季淳煬義正言辭,“還有!這飯可是我動用了大智慧才整出來的,那蟹可是我親自蒸的啊,夾了我好幾下呢!”
“……”
北堂秀沉默了,沒搭理他后邊接上的屁話,思忖道:
“不對啊,穢物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很多年了……”
“額……”
見他這么坦誠,季淳煬也玩不下去了,忍不住‘嘖’了口,繼續(xù)道:
“哎呀,裝糊涂不好嘛?反正是我給你上報的,而且啊,據(jù)說學院幾天前就有人前去找你了,你真不知道?”
“找我?”
北堂秀睜大了眼睛,第一時間想到了源庭時雨,可她明明是因為電視被買走才來的啊。
“沒有人找我???”他目露疑色。
“這……”
季淳煬撓了撓頭,“嗐,也不要緊,反正我和那個姜……啊,那個誰誰誰一起舉薦過,在兩個分會長的保證下,你只會被拉去當體術(shù)教練,不會上戰(zhàn)場的,放心。”
“教練啊……”
北堂秀點了點頭,不多言語,神色有些恍惚。
“也好?!?p> 講真的,如果是幾天前的北堂秀,或許還會在此刻提出更進一步,直接要求參與滅除穢物的工作。
倒也不是不顧及家庭,而是北堂家組訓如此,想來北堂傳雷老爺子也會欣慰他做出那樣的選擇。
可現(xiàn)在么……
腦海里忍不住浮現(xiàn)出了一張傻笑著的臉,北堂秀忽然覺得,當教練,也蠻好。
“對了,阿秀,有件事,說出來你可千萬別拆我胳膊。”見他面色柔和,季淳煬終于忍不出開口道。
“怎么說?我們季大公子開房被掃黃了?”北堂秀忍不住揶揄道。
“去去去!”
季淳煬被他這么一搞,感覺不說還真不行了,只得小聲嘀咕著:
“就是,那個,啊……你打算啥時候回去啊,你那小女友還在屋里,這夜不歸宿的,不太好吧……”
語無倫次地說著,季淳煬的視線頻頻往客廳正中的古董吊鐘上看去。
想來是不久前的整點報時給他嚇著了。
“哦?謝客?”北堂秀饒有意味地把玩起自己修長而氣魄十足的手指,“有屁快放。”
“那個,我先聲明,這吊事絕對不關(guān)我事啊……”
“說說看。”北堂秀的話中充滿了生殺一瞬的霸道意味。
“那,我說了啊”,季淳煬此刻就像一個扭扭捏捏的小媳婦,小聲道,“那個,就陌河黃家的大小姐……那個,啊,奉我老爹的圣旨啊,我倆,今天剛開始處,處那啥……”
“處對象?”
北堂秀露出大大的笑臉,手指發(fā)出咳嘭的細微聲響。
“對對對對,我也沒辦法嘛這不是……商業(yè)合作嘛……”
季淳煬撓著頭,一臉羞赧,笑成小處男的模樣:
“黃姐姐今晚說是要來我這兒過夜,這不再有半小時就十二點了嘛,等會還約她去坐午夜摩天輪呢,再然后,再然后,欸~”
“閉嘴!誰讓你說然后了!”
北堂秀及時制止了將要出現(xiàn)的污言穢語,緊了緊拳頭,還是沒砸他臉上。
“刷拉——”
抽起先前被換下的襯衣,北堂秀緊了緊袖口,甩了下還未干透的漆黑額發(fā)。
“那我就祝君好運了~”
他招招手,大步向外走去,到了大門前又是一頓,深沉的聲音遙遙傳來,帶著刺骨的陰寒。
“我覺得你已經(jīng)是個會自己思考的成年人了,季淳煬,妃妃的事,你該有個定奪?!?p> 末了,他還是忍不住將語氣柔和下來,回頭道:
“或許,妃妃根本就不在乎你什么時候會死在穢物口中……”
“說不定她愿意……”
“走?。。 ?p> 原本還一臉訕笑的季淳煬突然開始吼,歇斯底里,“你走啊——!”
冂——!
客廳傳來實木與拳頭相碰的巨大撞擊聲,隱約還有地板碎裂的細小聲響。
“別管我,我心里有數(shù)……”季淳煬一下子脫力般癱坐在椅子上,說著肯定的話,卻忍不住搖了搖頭。
“行吧……你心里有數(shù)。”
“我走了?!?p> 北堂秀重復(fù)道,身影消失在暴雨中。
……
“呼——!”
那道瘦高的身影呆呆坐在無人的空曠客廳中,看著燃著的昏黃燭火,在一陣寒風中熄滅,飄散出縷縷青煙。
呵,可真大,連風刮進來都能有延遲……
腦海里恍過北堂秀那僅有兩百平的獨居小套房,想起那個叫源庭時雨的可愛女孩兒在看到北堂秀喝醉后,一臉驚慌地抱住他的場景……
好冷啊。
他抱緊了胳膊,心底升起一股拆房子的悸動。
不知何時手機鈴聲響起,在一陣發(fā)自心底的狂喜中拿起,卻發(fā)現(xiàn)署名只是‘黃**’后,他隨手將手機往雨幕中扔去……
啪嗒落地后,眼睜睜看著它被暴雨吞沒。
“季淳煬!你他媽就是個傻逼!臭傻逼?。。 ?p> ……
看了眼時間,機械表的熒光指針無比趨近于頂端的Ⅻ,再過幾分鐘,才到晚上十二點。
北堂秀一路踢著一個在雨中無處安放的易拉罐,終于在踢到小區(qū)門口時,將它拋到垃圾桶中。
“球進啦……”
他自言自語道,表情夸張,卻興趣缺缺。
他想起了齊季的十五年,想起有天季淳煬喝醉了,抱著他喊:
“妃妃,我八歲時就喜歡上你了啊你知道嗎……那年你被人欺負,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我恨不得打死那群混蛋!
“后來你給我貼創(chuàng)口貼,嘿,原先疼的地方?jīng)鼋z絲的,你怕我胳膊被人家給打壞了,就蹲在那邊哭……”
“我看見你哭得可真丑,嘿喲~丑到我心里去了……
“當時我就想啊,這么丑的姑娘,我要是不要,這輩子她還能跟誰啊,哈哈哈……”
“……”
呼——!
喜歡呵,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北堂秀撐著傘進了小區(qū),停留在無人的林蔭小路中央,聽暴雨哭訴。
時間還早啊,阿庭還不讓回去……
想著,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拖著莫名有些疲憊的身子,往小區(qū)人工湖心的亭子走去。
在走過九曲橋時,夜幕中撕裂出了一條巨大的慘白電網(wǎng)。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天邊,雷霆百轉(zhuǎn)千回,出現(xiàn)在了令人感到熟悉的方向。
白光一瞬照亮了整個黑夜,北堂秀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家所住的華鶴幢,僅六層高的樓頂上,一道纖細的身影,沐浴著漫天雷霆,宛若神魔現(xiàn)世。
“轟隆——!”
雷霆貫穿長空,
雨傘跌入湖中,
北堂秀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