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仲覺得晏珩這番話有夸大的成分在,唯恐皇上信以為真,忙就要說些什么,卻聽皇上道:“迎戰(zhàn)!”
話音落,殿上的回應呈兩種極端,文臣沉默,武將熱血。
彭海喬揖手道:“皇上英明?!?p> 傅仲不屑的看了眼彭海喬,這狗腿子,慣會溜須拍馬!
他上前道:“皇上,微臣以為...。”話未說完,皇上徑直的走上了龍椅,落座后道:“主將人選,眾卿有什么提議?”
傅仲余下的話被堵了回去,面色有些難看。
雷正韞深冷的眼睛往晏珩的方向看了眼,晏珩仍在看著沙盤,似乎是在分析戰(zhàn)局,雷正韞看著眼底浮先躊躇之意,兩息之后他還是上前一步,揖手道:“此次南涼的主將是羅素?!?p> “他是南涼貴族,身份與性格都是驕矜的,今次初上戰(zhàn)場便接連獲勝,必然翹了尾巴?!?p> “微臣提議,選一位謹慎、經(jīng)驗豐富、勇猛的主將迎戰(zhàn),必可攻克敵軍!”
皇上聽他這一通話,道:“看來雷卿心中已有屬意人選?!彼?,抖摟了下袖擺,而后舒服靠在椅子里,慢悠悠的道:“但說無妨。”
雷正韞認真的道:“微臣拙見,晏都督或可扭轉(zhuǎn)戰(zhàn)場上的虧損局面?!?p> 傅仲眉頭皺了起來,撇眼朝雷正韞的方向脧了脧。
這老匹夫何時與晏珩串通起來了???
晏珩被點名,略有些訝異的看向雷正韞。
雷家那兩個嫡出各個勇猛,打小便是照著主將的方向培養(yǎng)的,兵書怕是都倒背如流了,眼下卻憋屈在文職上坐冷板凳,他相信,只需一個機會,他們二人便可一躍成為世人敬仰的名將。
可這么好的機會,雷正韞放著自家孩子不用,怎的推舉他?
瞧見雷正韞畢恭畢敬的模樣,晏珩不免猜想,莫非是年歲大了,沒了斗志,只想求安穩(wěn)?他壓下心中所想,朝皇上看了過去。
只要皇上一聲令下,他拼死也會奪回兩城,捍住國境缺口!
皇上亦看著晏珩,眸光思量,眉間有淺淡的皺褶。
傅仲哪能讓晏珩撿了這戰(zhàn)功?!忙揖手道:“微臣推舉沈戩?!闭f著看了眼晏珩,道:“邊境戰(zhàn)事不容忽視,但京中皇上的安危更是不可忽怠!”
“御林軍與京五所可都離不得晏都督啊?!?p> “沈戩?”皇上似乎對傅仲的話很有興趣,立時接話道:“太后壽宴時舞劍的那個?”
傅仲含笑點頭:“正是。”
晏珩對于傅仲推舉的人選大感不妥。
那孩子他見過,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齡,怎能壓軍對敵?
況且太后宴上舞的也都是花樣子,看著好看,放在戰(zhàn)場上怕是連自保都難!
這是送人去對敵,還是去當靶子了?
況且,若迎戰(zhàn)再敗,這軍中士氣可就被敵軍踩在腳底下了!
大庸顏面何存!
“皇上,沈戩確實不錯,可年歲尚輕仍需歷練,恐不能讓萬軍信服。”晏珩道:“若不能凝聚軍心,這場仗...?!庇嘞碌脑捤桓艺f。
傅仲頓時冷哼,斜著晏珩道:“難道這大庸只有晏都督堪用?換了其他人就都不行了?!”
“若論年歲,晏都督不也是從十八九歲走過來的?這些年又有誰質(zhì)疑過你的出身與才能?”
兵部尚書楊權酉厭煩傅仲總拿晏珩的出身說嘴,皺眉道:“眼下國難,還請晏都督與傅大人暫且放下私人恩怨,真心的選舉將才。”
雷正韞沉吟著又道:“說起沈家,微臣倒是想起了沈家的沈晉?!?p> “前些年他總病著,聽說近來身體慢慢的康健了起來,或可用。”
沈晉當年是跟著雷正韞迎戰(zhàn)南涼的副將之一,有勇有謀。
天定帝登基后,雷家被疑,沈晉也沒能逃脫。
而沈戩與沈晉同出一脈,同祖不同父,是堂兄弟。
不過,當年沈晉出事后,沈家大房怕被牽連,便連夜與二房分了家,這些年鮮少往來。
傅仲呵笑道:“雷大人怎么總沉浸在過去?如今沈晉靠著湯藥續(xù)命,連刀都提不起來吧?!?p> 一句沉浸在過去,讓雷正韞的臉色變了幾變,他微微垂下了頭,訕訕的笑,不敢再言。
晏珩看著雷正韞,漸漸的回過味來,心里頭咯噔了下,眉頭緊皺。
這老賊!
他忙收斂心神,單膝跪地,對上揖手道:“末將自薦,求皇上允準!”
“好了,起來吧。”皇上沖晏珩淡淡的擺擺手,道:“這次就讓沈戩去?!?p> 晏珩頓如雷轟,唇角開合,卻怔忡著說不出話來。
傅仲笑著道:“皇上圣明。”
晏珩遲滯著站起了身,想到什么,眸色斂沉一片,他抱拳爭取道:“皇上,末將愿意立下軍令狀,此番必然...?!?p> “行了!”皇上神色不虞:“朕心意已決,無需多言?!?p> 晏珩咽下了口中的話,生硬的俯首稱是。
后面的話晏珩已無心再聽。
這場仗的結(jié)果他似乎已經(jīng)能預見了。
從勤政殿走出來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晏珩站在長階前抬頭看著夕陽,神色凝重。
雷正韞從他身邊走過,他跟了上去,冷淡的道:“雷大人好手段啊?!?p> 雷正韞腳步微緩,側(cè)目看著晏珩,不解道:“晏都督此話何意?”
晏珩看著他,冷笑道:“你明著薦我,實則已暗中已與傅仲串通好了?!?p> 他還奇怪,雷正韞如何那般不吝嗇的夸贊他、推舉他。
到了后面雷正韞推舉沈晉的時候他才慢慢的回過味來。
那哪是推舉啊,明明是捧殺!
皇上對雷正韞的懷疑與忌憚從未間斷過,雷正韞那般擁護他,皇上必然疑心他們私下有了勾連。
到了后面傅仲駁了對他的舉薦,雷正韞立刻又改薦沈晉。
這不是在告訴皇上,在雷正韞的心中,他與沈晉是相同的?!
沈晉是誰?那可是雷正韞的心腹副將!
皇上看到這一層,怕是連他帶兵叛國的那一層都想到了,怎還會再讓他去?!
他也是蠢,緊要之時在殿上沒能找準合適的方式去勸諫皇上...。
只是,晏珩不懂,雷正韞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是傅仲,他文臣不懂戰(zhàn)局,可你懂!”
“你為什么要送沈戩去送死?”
“你就不怕南涼一再取勝,到最后這大庸都易了主?!”
雷正韞似笑非笑的回視著他,眼底依舊是深冷的。
他淡淡的道:“我不明白晏都督在說什么?!闭f完頷了頷首,繼續(xù)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