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xù)說道:“這兩處刀傷本身也很奇怪。大澤弘腹部那處刀傷傷口比較深,是由一把長約20厘米的寬刃獵人匕首造成的;而背后那處傷口比較淺,根本不足以致命,是由一把長約七八厘米的窄刃水果刀造成的。如果兇手是梅櫻,為什么她會大費周章使用兩把不同的刀具來殺人呢?并且使用的力度還那樣截然不同?”
燕然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很奇怪。也許,這根本就和梅櫻無關,她一個弱女子怎么可能殺得了一個黑社會大佬呢?”
“不,背上那處傷,警方通過現場還原和測量,發(fā)現如果大澤弘當時是站著受到突然的襲擊,不論是傷口的高度,還是造成那樣傷口的力度,都符合女性犯案的特點?!?p> “啊!那你的意思是:大澤弘背上的傷口的確是梅櫻造成的,但腹部的傷卻不是她……你是說,現場除了梅櫻,還有另一個人!”燕然驚叫起來。
“沒錯!現場不止梅櫻一個人,還有別人在,那應該是一個男人!”
燕然捂住了嘴,安琪臉色發(fā)白,她們本能地看向趙青羽。
我笑容可掬地問趙青羽:“趙先生,您怎么看?”
“我?你是在懷疑我?我有不在場證據,當時警方調查時早就交給湯川警官了!”趙青羽面露慍色,咬著牙不緊不慢地回答我。
“是的,您在旅館里。旅館大門監(jiān)控錄像顯示,當天六點您回到旅館,就一直沒有出去。這一點湯川已經告訴我了。不過我不能理解的是,您是一位成功人士,為什么到日本出差不住服務更好的高級酒店,而要住那樣管理松散,服務也很一般的小旅館呢?”這是第三個疑點。
“因為那旅館離我開會的地方近。還有,想住什么樣的旅館酒店是我個人的喜好,不是嗎?”
趙青羽騰地站了起來,怒視著我。氣氛緊張而尷尬。
過了一會兒,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慢慢坐了下去,放低了聲音說道:“因為,我和梅櫻約好見面。那個旅館比較偏僻,又極為普通,我不想她被別人看到?!?p> “那你們究竟見面了嗎?”我追問道。
“沒有,我很早就回到旅館,一直等她。但她并沒有來,后來有人從門下塞進來一封信,就是那封她向我訣別的信。我追出去沒有看到人,所以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在我看到信的內容后,越想越害怕,后來,我看到大澤弘被謀殺的新聞,就去警局報了警?!?p> 趙安琪突然騰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她看我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因為她已經徹底明白了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此刻,她一定很討厭我。
她冷冷地對我說:“這已經是日本警方結案的案件了,你為什么還要揪著不放呢?”
燕然也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她失望、惱怒又傷心地望著我,逼迫我垂下了眼睛。她也終于明白我為什么要和她來櫻舍了。
我鎮(zhèn)定了一下心神,搖了搖頭,說道:“不,這個案子重啟了。我正是受湯川的拜托,前來進一步調查的?!?p> “什么?”他們三個人同時驚叫起來。
“大澤家的老宅最近賣給了別人,新業(yè)主進行重建時,在酒柜后面發(fā)現了一條秘密通道。他立刻報了警,警方發(fā)現通道里扔著兩把刀,一把是寬刃的獵人野外用刀,另一把是折疊水果刀。兇器的發(fā)現證實了湯川的推測,案件的確另有蹊蹺,所以案件被重啟調查?!?p> “那根據匕首上的指紋不就能查出到底誰是兇手了嗎?”燕然說道。
“可惜,兩把刀具都被仔細地清理過了,什么痕跡也沒有留下?!?p> 話音剛落,我敏銳地感覺到趙青羽非常輕地舒了一口氣。
他即使不是參與者,也一定是知情的!
我更加肯定我心中對真實案情的所有推斷,只是,還差一環(huán):梅櫻究竟在哪里?
“趙先生?”花姐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
趙青羽吃驚地站起來,猛地轉身看著她:“你怎么又回來了?我不是讓你回去休息,這幾天都不要再來嗎?快走!”
“我……”
“別說了,趕緊離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更加篤定了。
“既然花姐沒有走,就留下來吧?!蔽艺酒饋?,攔住了花姐的退路,說道:“因為我現在就可以揭開這個謀殺案的謎底?!?p> 我一字一句地對趙青羽說道:“梅櫻根本就沒有死,你將她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你胡說!”趙青羽情緒大變,怒聲呵斥道。
我走到花姐面前,上下打量著她。她又驚又疑,眼神躲躲閃閃。
她根本就沒走,趙青羽想讓她離開,但她一定意識到我的出現威脅到了他們的計劃,躲在門后聽著這一切!
“就當我是胡說吧,請讓我說完?!?p> 我心中更加篤定,不慌不忙地說道:“我想,梅櫻在行刺大澤弘以后,你通過某種方式幫助她回到了中國。她不能再以梅櫻的名義存在,所以她換了一個名字、一個身份。什么樣的身份能夠完美地避開警察的視線,又能讓你們生活在一起呢?我想,尋找一個和梅櫻長得相似的人,借用她的身份,你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吧?”
趙青羽面色鐵青,冷冷地望著我。
“花姐,其實你一直在聽我們的談話,對嗎?”
我轉身對花姐說道:“不,我應該叫你梅櫻吧!”
燕然和安琪頓時張大了嘴,震驚地看著花姐。
花姐臉漲得通紅,說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只是忘了一些東西,所以才回來拿的?!?p> 她慌亂地拿起沙發(fā)背后臺幾上一個小紙袋,從小紙袋下方的破洞里掉出一件閃閃發(fā)亮的東西,落在地上。
我彎腰將它撿起來,一條項鏈躺在我的手心。
這項鏈的吊墜是一朵用細如絲的線條纏繞組成的、富有抽象意蘊的鏤空櫻花圖案,上面刻著“青梅”兩個字。
我胸中了然,望向趙青羽。他不看我,咬緊了牙,只緊張地看著花姐。
燕然走過來,仔細一看,驚訝地叫道:“這……這是梅櫻的項鏈!它怎么會在你手里?”
花姐向后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是……是趙先生讓我拿的……”
這是趙青羽親自為梅櫻設計的項鏈,怎么可能隨意送給不相關的人?
我轉向趙青羽,說道:“您還有什么說的嗎?”
趙青羽依然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梅櫻已經不在人世了!”
“其實,只要警方做一個小小的調查,就能知道花姐這個人在現實中是否真的存在?!?p> 我充滿信心地說道:“不過,即使現實中真的有花姐這個人存在,此刻也一定不在這里!”
燕然和安琪看看趙青羽和花姐,再看看我。
燕然一點兒也不相信我:“你說的這些都是想象和推斷,究竟有什么依據?”
我回答道:“梅櫻跳海也只是推斷,她就這樣消失了。但一個人絕不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一點痕跡也不留。在這個房子里沒有一張梅櫻的照片,難道不奇怪嗎?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樣貌和這里的某一個人一樣,雖然有可能做了些小小變動,比如膚色曬黑了些,或者口音做了些改變,但是如果有照片作比較,仍然很容易被識破??上?,趙先生對愛的人難免流露出真情,這一點,不僅我,連燕然都感覺到了!”
我看到燕然不由自主微微點了點頭。
“您沒有料到我會突然提前來拜訪,我這個陌生人突然造訪櫻舍,還擅自進入了梅櫻的房間,一定使您立刻警覺起來了,所以,您才給我們講了梅櫻復仇后跳海的故事,所以,你才讓花姐馬上離開!可是花姐,不,梅櫻把重要的證據留在了這里……”
我揚了揚手中刻著“青梅”二字的項鏈,繼續(xù)說道:“她必須回來將它拿走,可惜,卻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真相就是這樣,對嗎?”
趙青羽上前一步,奪過我手里的項鏈,用一個盒子小心地收起來。
花姐的眼淚流了下來,向著趙青羽說道:“我……”
趙青羽抬手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仍然冷冷地看著我:“我再說一遍,這里沒有梅櫻,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只心思重重地聽著雨聲。
我沉聲說道:“既然這樣,我只能將我的發(fā)現告知警方了。不論梅櫻的身世有多么令人同情,但殺人畢竟是嚴重的罪行。湯川托付了我,我必須對他有所交代!”
趙青羽毫不退讓,說道:“就算警方來了,我的說法依然不會變!”
我搖了搖頭,上樓收拾了行李,離開了櫻舍。
我知道,此刻,我是這里最不受歡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