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企圖

　　雅典議事廳里一時議論紛紛，西奧多羅直接對著面前的米特拉達梯發(fā)問：“雅典的智慧？這可不是糧食或金錢，要借助智慧可沒有那么容易?！?p>　　米特拉達梯環(huán)顧四周，提高了聲調：“我剛一進入雅典，就聽說了地母節(jié)期間發(fā)生的事件?！彼宰魍ｎD，等待著房間里逐漸安靜下來，繼續(xù)說道，“作為一名弗里吉亞人，我對這種褻瀆神靈的罪行深惡痛絕?！?p>　　他面向執(zhí)政官們，朗聲說道：“而根據(jù)我們的消息，在這次事件中被認定為罪人的呂空，與呂底亞的總督有密切的往來。而呂底亞的總督恰恰是負責清剿這次叛亂的負責人，如此看來，我們面臨著相同的敵人?！?p>　　“那么，這與智慧又有何關系？”西奧多羅沒有等待執(zhí)政官們的反應，直接追問著。

　　“我想，沒有人比雅典人更了解智慧，或者如我面前的這位先生一樣，了解如何實踐智慧?！泵滋乩_梯顯得胸有成竹，“呂空是一個智術師，而我們懷疑呂底亞的總督收留了不少像他一樣的智術師。對付這些人，我們不得不求助于更有智慧的雅典人?！?p>　　“你想讓智術師加入戰(zhàn)爭？”西奧多羅的語氣嚴厲了起來。

　　“智術師，或是愛智者，我們其實并不太清楚這其中的差別。”米特拉達梯看著西奧多羅說道，“老實說，我們只是想要對付那些會使用智術的敵人，至于由誰來對付，還要看盟友的意思?！?p>　　“你的提議已經超出了我們議事會的權限。”主執(zhí)政官波利杰盧斯說道，“涉及到這樣的大事，我們必須召開公民大會投票表決?！?p>　　……

　　步兵將軍莫隆帶著自己的仆人向自己的宅邸走去，他住在克里托區(qū)（Kollytus），位于雅典衛(wèi)城的南面?？死锿袇^(qū)是雅典的富人區(qū)，道路平坦，房屋整齊，路上也沒有太多行人。他轉頭對著仆人耳語了幾句，便進入了主路旁邊的一家酒館。

　　這時天色尚早，酒館里沒有什么顧客，莫隆輕車熟路地走進酒館側面的一個房間，那里，一個披著華麗斗篷的人正在等著他。等那人轉過身來，莫隆看清了他的面容，正是適才慷慨陳詞的米特拉達梯。

　　“你來得倒是很快?！彼麑χM屋的莫隆笑了笑。

　　“你不覺得你這身衣服太過招搖嗎？”莫隆沒好氣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是說，你想讓全雅典人知道我們在這里見面？”

　　“我聽說雅典出產一種本地的葡萄酒，我早想來嘗一嘗了。”米特拉達梯大咧咧地坐下，“酒館不是誰都可以來么？還是說，雅典的將軍不能和偶遇的朋友一同暢飲？”

　　“我們可不是朋友?！蹦烂C地說，“呂空那件事情，你完全搞砸了，這件事完全脫離了我們的控制?！?p>　　“這樣說未免不公平。”米特拉達梯也嚴肅起來，“你只是希望一個呂底亞的間諜來搞些破壞，看起來這個目標達到了?！?p>　　“但我可不會讓人去炸迎賓館！”莫隆低聲咆哮道，“我也不會不事先查清呂空的那個弟子是雅典人的間諜！虧我還動用權力給他們進城行了方便！”

　　“你不是還關著幾個我的人嘛，他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泵滋乩_梯說道，“我也損失慘重。”

　　“你的那些人還在地牢里，他們一口咬定來自呂底亞?！蹦『舫鲆豢跐釟猓翱磥沓四莻€傻瓜呂空，其他人都知道該怎么做。你想讓他們跟你回去？”

　　“算了吧。”米特拉達梯搖了搖手，“死士最好的出路就是去死。”

　　他隨即轉換了話題，“所以，今天我的演說能打動雅典人嗎？”

　　“很難。”莫隆說道，“雅典的老人們早已失去了銳氣，這也是為什么我需要一場戰(zhàn)爭來鼓舞他們。同時，哲學家們一直善于明哲保身。不過，這倒正應了我的計劃。”

　　“你為什么這么針對哲學家呢？”米特拉達梯略顯疑惑，“我看不出他們有什么威脅?！?p>　　“他們不一定對我有威脅，但對城邦有威脅，呂空這件事就是明證?！蹦≌f道，“包括迎賓館那件事，雖然我沒有證據(jù)，但那些愛智者肯定在背后做了手腳?！?p>　　“我見過的會智術的人不多?！泵滋乩_梯皺了皺眉，“我看他們不過是一群城邦的蛀蟲，但還沒到害蟲的地步?！?p>　　“那是你沒有看到麥加拉人的那個智術?！蹦〈驍嗔怂?，“那個智術的強大超過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而且，我才不信只有他一個人會施展。柏拉圖的學園里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或許這些該死的愛智者早已經有能力顛覆一個城邦了，他們只是在等待機會?！?p>　　“所以你就想把他們送到小亞細亞的戰(zhàn)場上？”米特拉達梯繼續(xù)說道，“聽起來不錯嘛，這樣我們的勝算又大了一點?！?p>　　“哼哼。你太不了解雅典人，也太不了解哲學家了?！蹦±湫χf，“學園的那些聰明人絕不會同意前往戰(zhàn)場，而我只需要說服雅典人，一定要通過投票讓他們參戰(zhàn)。到那時候，他們面臨的兩條路都將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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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絕對不能前往戰(zhàn)場。”歐多克索說道。他的面前站著其他幾位導師和一些年長的學生?！案鶕?jù)我們掌握的消息，這場戰(zhàn)爭只是波斯人內部的爭權奪利，它與雅典毫無關系?！?p>　　“如果公民大會投票通過了提案，同意派遣哲學家或智術師參與弗里吉亞人的戰(zhàn)爭呢？”醫(yī)者德拉科出言問道。

　　“我們應該早做準備?！睔W多克索回答，“首先，我們中的很多人都不是雅典公民，他們沒有義務為雅典效忠。另外，很多執(zhí)政官并不喜歡卷入外邦的爭端，我們應該說服他們投出否決票?！?p>　　“可是比起派遣軍隊，他們還是覺得派幾個討厭的學者去戰(zhàn)場更劃算。”德拉科回應道，“尤其是對方開的條件不可謂不優(yōu)厚。如果舍棄幾個本就不受城邦歡迎的愛智者，就能換來便宜的糧食，那幾個老家伙不一定不會動心?！?p>　　“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能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作用嗎？”本都人赫拉克利特這時說話了，“我不知道現(xiàn)在學園還有多少人可以施展技藝，以及，他們的技藝水平如何?！?p>　　“這一點確實是最大的挑戰(zhàn)?！睔W多克索點頭道，“每一個能夠實踐自己理論的愛智者都是學園寶貴的財富，我們不愿意冒險?！?p>　　“聽說最近一些年輕的學生也可以施展技藝了？”很顯然，赫拉克利特聽到了一些傳聞。

　　“是的，尤其是剛入學的那個年輕人，他的進步令人驚訝?！睔W多克索說，“我們應該保護好這些年輕人，他們才是學園的希望?！?p>　　“我倒覺得我們不能只是簡單的保護?！钡吕普玖似饋?，“單純的將他們與危險隔絕開來并不是一種有效的保護，我們應該將他們組織起來，訓練他們。”

　　“訓練他們？”歐多克索說道，“你的意思是打破學習的次序，訓練他們實踐的能力？你以為以前沒有人想過做這件事嗎？事實證明，這樣做不但達不到預想的效果，反而會對學生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傷害！”

　　“智慧的實踐不是體力的鍛煉，單純的重復是沒有意義的?！彼又f，“如果可以那么容易的教授他們施展技藝，學園怎么可能還像今天這樣？”

　　“至少我們應該向學生敞開知識的大門?！钡吕茍猿值?，“努斯的訓練一刻不能停止，而等待邏各斯之主的回應實在太過漫長。讓學生自由地獲取知識，可能激發(fā)他們自己天性中的能力?！?p>　　“這同時也孕育著危險?！睔W多克索不以為然，“我還是認為柏拉圖提出的教育次序是有意義的，至少應該循序漸進?！?p>　　“時代在變化?！钡吕崎_始變得急躁起來，“歐多克索，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循規(guī)蹈矩了！我們面臨著真實的危險，而且我感到這種危險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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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導師們陷入爭吵的時候，赫米阿斯卻心情愉悅。這是因為，今天靠岸的一條貨船帶來了他養(yǎng)父的來信，同時隨信的還有一張房契。這是雅典富人區(qū)克里托區(qū)的一座宅院，因為赫米阿斯的仆人一直無法住進學園，他的養(yǎng)父索性買下了這座房子，作為他的私宅，也是來往的仆人們在雅典的落腳處。

　　赫米阿斯本想把朋友們一起帶去新家好好慶祝一番，但無奈地發(fā)現(xiàn)亞里士多德又去了伊索克拉底家里，而阿里斯塔在被他的妹妹們纏著問一些數(shù)學問題。于是，他只好讓仆人們在前方引路，自己去參觀一下這座新舍，同時，也準備購置一些新家具。

　　就在他走過克里托區(qū)酒館的時候，一行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們的裝扮像是進城的行商，但赫米阿斯一眼就看出他們都經過護衛(wèi)者的訓練。這些人與他擦肩而過。

　　雖然有些疑惑，但赫米阿斯很快把這個小插曲拋到了腦后，他已經急不可待地要進入自己的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