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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各斯之主

第五十三章感覺

邏各斯之主 落一荻 2387 2021-03-27 00:16:30

  “預言?修辭學和預言怎么能扯上關系?”運動場上的學生們再次騷動了起來。

  “是對未來的感覺嗎?修辭的技藝所針對的不是語言,而是感覺?”亞里士多德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可是,我們學習修辭學的開端,正是語詞和推理,那些推理的形式恰恰不依賴于感覺啊?!?p>  “但精通修辭學的那些人,大多是訟師、詩人或者演說家,他們使用的語詞和推論已然脫離了語法形式的限制——甚至故意違反這種形式,為的就是讓聽講的人們產生一種感覺?”亞里士多德想到這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修辭學講授的并不是那些固定的推理形式,而是說服別人的技巧?!?p>  “這些技巧,本身可能就是違背有效的推理形式的,但它們卻可以激發(fā)人們的感情,使得聽眾不去思考其發(fā)言形式的有效性?!?p>  “而人們一旦被感情所支配,便很容易忽略正確的形式推理——比如三段論的大前提是否是真的,或者發(fā)言者是否偷換了概念?!?p>  “精通修辭的智術師同樣也精通于對感覺的認識?!彼@樣想到,“這樣,才會有效地調動大眾的感覺?!?p>  西奧多羅此時卻不再談論他的智術的原理了,他從地上站起來,面對眾人說道:

  “現(xiàn)在是實踐時間了,二人一組,互相問答。你們的任務就是分辨出對方是否在說謊?!彼f完了這番話,就直接走開了。

  學生們面面相覷,直到一個學生出聲道:“課程就這樣結束了?”

  “課程并沒有結束。只是前一個階段已經完成了?!边@時,站在運動場邊上的歐多克索來到人群中,“你們聽到西奧多羅的話了,照他說的做,這就是下半節(jié)課的內容。”

  聽到代理院長的指示,學生們開始不情愿的照做了起來。他們兩兩分組,開始隨便提問和回答。

  “嘿,我看這就是瞎猜嘛?!卑⒗锼顾÷暤卣f道,“我們怎么能做到呢。”

  “西奧多羅說的有些道理?!贝藭r,一直躲在后排的赫米阿斯湊過來,“我認為,學好修辭學說不定真的可以達到判斷一個人說話的真假?!?p>  “你聽到了,他的立足點都是一些關于感覺的命題?!卑⒗锼顾环獾胤瘩g道,“感覺本來就談不上真假,只有嚴格的形式推理才能保證真。”

  “那我們來試試。”,赫米阿斯也毫不服輸,“你說一句話,讓我猜猜是真是假?!?p>  “這個……我感覺身上很冷。你說我這是說的真的還是假的。”阿里斯塔隨便說了一句。

  “你的額頭還在出汗,怎么會感覺身上冷呢?”赫米阿斯一口咬定,“假的!”

  “你錯了,正因為我額頭上有汗水,被風一吹才會覺得更加寒冷!”阿里斯塔馬上反駁對方,“看吧,依靠感覺來做出判斷是毫無準確性的,判斷的出發(fā)點應該是知識!”

  “阿里斯塔,你說的對?!眮喞锸慷嗟逻@時插話說道,“赫米阿斯,我們判斷的出發(fā)點確實是知識。不過不是一般的知識,而是修辭學知識。”

  “有些命題很容易判斷真假,比如一些違反推理的正確形式的命題,我們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彼贿吽伎迹贿呎f道,“如果我們看到了正在進行中的事件,別人告訴我這個事件沒有發(fā)生,我也會認為他在說謊?!?p>  “但重點在于,我們看到的景象、聽到的聲音,都是依賴于一定的感覺器官得出的,比如眼睛、耳朵、等等,這些感覺本身也需要被檢驗和判斷。”

  “所以,智術師在判斷一個人是否說謊時,應該并不是只關注那個人說出的那個命題,而是關注整個環(huán)境——說話者本人的狀態(tài)以及周圍的環(huán)境——而做出的綜合判斷?!?p>  “那你就是說,智術師都擅長察言觀色嘍。”阿里斯塔這樣總結道,“觀察別人的一舉一動,來判斷對方是不是說出了心里話?!?p>  “我看西奧多羅只看人家的眼睛就可以判斷?!焙彰装⑺拐f道,“不過,那些演說家確實在觀察人群方面很在行,他們會見什么人,說什么話?!?p>  “我還是搞不懂?!卑⒗锼顾г沟?,“在我看來,這就像是碰巧猜對的而已。”

  “我覺得不是!”赫米阿斯十分信服西奧多羅——或者是因為出于恐懼,此時他很努力地為那位智術師辯白,“如果他判斷的結果只有偶然一兩次正確,那可以說是碰巧;但如果他的判斷每次都是正確的,其中一定有原因!”

  “經常出現(xiàn)的巧合嗎?”亞里士多德聽到這里,感覺受到了啟發(fā),“如果骰子每次都擲出相同的點數(shù),那一定不是巧合,而是有著深層的原因?”

  想到這里,他問阿里斯塔:“我們一直在伊索克拉底的課上學習修辭學,可為什么他教我們的都是一些論證方法,而不是雄辯的技藝呢?”

  “他不愿意把掙錢的本事教給我們唄?!卑⒗锼顾f道,“因為他的學生要學那些演講術,就要交很高的學費?!?p>  “伊索克拉底收的學費并不算高,比起一般的智術師,他似乎并不在意收入?!眮喞锸慷嗟禄貞f,“似乎并不是他不愿意教給我們,而是,他認為論證方法對我們而言才是重要的,雄辯是不重要的?!?p>  “為什么?”赫米阿斯也提起了興趣,“他不是一開始就聲稱,他上課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們學習說服的技藝嗎?無論如何,雄辯者有更強的說服力?!?p>  “我認為,這是因為所有的雄辯,無論是正常的推理,還是詭辯,所依賴的都是論證方法——語詞、語法和三段論,這些才是修辭學的基礎?!眮喞锸慷嗟麓竽懻f出了自己的猜測,“所以,這一部分內容對于愛智者而言,是必備的知識,也是我們第一年就應該學習的?!?p>  “至于其他的技巧,一旦我們熟悉了這些方法,自然可以看穿各種詭辯,同時不被各種雄辯煽動,這才是我們學園的學生需要的技藝?!彼^續(xù)說道,“而那些希望跟他學習雄辯術或者演說術的人,自然會繼續(xù)第二年的學習——他們也會付出學費,因為那已經超出了我們這些不付學費的學生所必需的?!?p>  “所以,我覺得應該將修辭學做一個分割?!眮喞锸慷嗟抡f得興起,絲毫沒有注意道旁邊走過的智術師和學園的導師們,“現(xiàn)在的修辭學課程實在過于繁雜,應該將討論論證和思維方式的部分單獨拿出來,作為愛智者的必備課程,它們才是我們學習和思考的工具。”

  “說的好??!”阿里斯塔鼓掌道,“這樣,我們就可以把智術師和哲學家明確地區(qū)分開來了!”

  “嘿,你們兩個!”赫米阿斯此時終于插上了話,“今天的目標不是判斷是否說謊嗎?你們在談論些什么?”

  “哦,那個啊?!眮喞锸慷嗟?lián)狭藫项^,“我自知達不到智術師所能施展的那種技藝,所以我只是來聽一聽原理,從來沒有打算實踐它?!?p>  “年輕人,我很欣賞你的坦誠。但如果你能繼續(xù)深入思考一下你所聽到的那些原理,說不定你也可以實踐它?!敝切g師西奧多羅站在亞里士多德的身邊,平靜地說道。

  “所以,我說的是對的嗎?先生?”亞里士多德并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因為這本就是大多學生的心態(tài)。

  “你說的有一部分是對的。”西奧多羅顯然對這個學生很有耐心,“推理的形式,確實是一切論辯的基礎,也是談話的基礎。但是,通過談話,我們認識到的只是語句表面的形式,而非真實的推理形式。只有將語句與說話人的靈魂狀態(tài)結合起來,才能看到對方真正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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