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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不歸

第四十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女不歸 酒澀飛香 2067 2020-12-08 20:29:16

  對于宋易安的傷勢,事后再也沒有人提及,甚至沒有人刻意關(guān)注過這件事,只有那些老臣們通過旁敲側(cè)擊的方式了解到,就在曲江宴當(dāng)天,宋易安被送回新月宮之后,御醫(y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出來了。饒是如此,還是被太子諷刺了幾句。御醫(yī)賠了半天罪,保證再也不踏入新月宮,這才狼狽脫身。

  這件事情之后再也沒有人提及,就算是初次進(jìn)入皇宮的進(jìn)士們,也當(dāng)做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件事一樣保持緘默。

  不過,自此之后,宋詡的噩夢越發(fā)多了,他常常夢到昭陽帝姬,夢到溫婉的她、多情的她、哀愁的她,當(dāng)然,也有怨氣滔天的她。

  宋詡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是真的老了,老到多了許多軟弱的情感,老到常?;貞涀约涸?jīng)做過的事,老到時常想起那些刻意忘記的人。

  于是,宋詡在將昭陽帝姬的靈位遷入太廟之后,命令僧人道士一連做了七七四十九場法事,名義上是為先人祈福,實則是凈化死者的怨氣,讓他們早日超生。

  為了顯示皇恩浩蕩,宋詡沒有追究宋易安大鬧曲江宴的事,相反,為安撫還在昏迷當(dāng)中的宋易安的情緒,他下令,解除新月宮的禁制,允許宋易安在宮中自由走動。當(dāng)然,獲得自由的只有宋易安,同樣被囚禁了十年的老臣姬恒并不在恩赦之列。

  太廟的法事做得正起勁的時候,谷雨節(jié)氣悄悄度過了。下了兩天小雨,天終于放晴。暮春時候,若是不痛痛快快地玩一場,實在對不住這么和暖的陽光。

  鑒于皇帝幾日噩夢,精神不振,太子提議,在宮里舉辦一場蹴鞠比賽,邀請各位皇親國戚的子弟來參加,供皇帝欣賞。

  原本宋詡沒有答應(yīng),畢竟他老了,不喜歡看那些活蹦亂跳的小伙子們在場地上瘋狂地爭奪。可他又想,可以趁機(jī)將周眉語召進(jìn)宮來,讓她和幾位皇子認(rèn)識認(rèn)識,也是個不錯的機(jī)會。正因為他臨時改變主意,一場精彩的蹴鞠比賽,在皇宮的馬場上展開了。

  周眉語的功夫是自小訓(xùn)練出來的,是從戰(zhàn)場上一拳一腳拼殺出來的真本事,在這一群只會花拳繡腿、身嬌肉貴的公子哥兒的面前,不用使出全力,就足以引領(lǐng)全場。

  周眉語的隊伍,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以大比分輕輕松松打敗了太子率領(lǐng)的隊伍。場外的一陣接著一陣的喝彩,足見比賽之激烈。

  圍坐在馬場周圍的都是翊朝最尊貴的人們:坐在最中央勉力欣賞戰(zhàn)事的,自然是皇帝宋詡。距離他最近的是江夏王徐紹聰。

  徐紹聰此時很忐忑。他沒想到宋詡會安排周眉語和太子宋元吉打比賽。他忽然明白了宋詡的想法。他遠(yuǎn)離朝廷權(quán)力中心太久了,但這并不代表宋詡忘了他。相反,縱觀當(dāng)初陪著宋詡打天下的武將,還好好活著且手握重權(quán)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宋詡想收回他的兵權(quán)。

  徐紹聰一生謹(jǐn)慎,對權(quán)力也不熱衷,沒有什么把柄。若想將他的兵權(quán)收回,目前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聯(lián)姻。

  周眉語雖然不是徐紹聰?shù)挠H生女兒,但這么多年跟隨他南征北戰(zhàn),把江夏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儼然成為徐紹聰之外江夏王府最高的領(lǐng)袖。換句話說,周眉語代表著江夏王府。

  但,徐紹聰還不希望過早地引起宋詡的注意,更不希望自己陷入皇子們的政權(quán)爭奪之中。

  坐在徐紹聰身邊的,是三皇子宋元德。宋元德因為左腿殘疾,所以從來不上場比試,甚至這些年他幾乎沒有旁觀過任何一場蹴鞠比賽。但這次不同。一者,這次是他的父皇親自宣他來的,他不敢抗命;二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明白,他的父皇想借這次機(jī)會,讓江夏王的養(yǎng)女、那個最有可能繼承江夏王兵權(quán)的人,嫁入皇家。

  周眉語代表著多少軍方勢力,恐怕就算是宋詡,也無法準(zhǔn)確估量。將她迎娶進(jìn)門,自然會得到江夏王及很多老一輩武將的支持。這么大的便宜,憑什么要讓給太子?宋元德暗暗咬牙。

  五皇子宋元杰坐在宋詡的右手邊,但座位離得遠(yuǎn),還不足以引起太子和三皇子的嫉妒。更何況,這個木頭人一樣不言不語的皇子,總會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的生母只是一個沒有根基背景的嬪妃,十幾年前就去世了,他雖早就開府建牙,但在朝中只掛著個虛職,沒干過什么正經(jīng)的差事,所以競爭力實在是太弱了。

  宋元德甚至有些懷疑,他的父皇今天是不是心情太好了,否則怎么會想到還有宋元杰這么個兒子。

  陪坐的還有幾位王公大臣和世家小姐。

  赫連衣和甄昱卿也在受邀觀戰(zhàn)之列,只是坐在角落里,非常不顯眼。

  他們受邀,并不全是因為新科進(jìn)士的身份,作為官員的子弟,太子很希望有更多的機(jī)會和他們結(jié)交。在蹴鞠比賽之前,太子宋元吉呈上了一份賓客名單。宋詡看了兩眼,沒發(fā)表什么意見,算是默許了。

  幾乎與這場蹴鞠賽同時,從新月宮里走出了兩個人,這引起了經(jīng)過這里的宮人們的驚異。

  宋易安臉色蒼白,嘴唇和臉色一樣蒼白。他額頭上的紗布還沒有拆除,雖不像剛裹上去時那么厚重,但也很扎眼。他的腋下、胳膊和小腿的斷骨還沒有長好,右臂打著石膏掛在半空,每次挪動步伐都非常吃力。單是走出新月宮的這幾步路,就已經(jīng)讓他的冷汗打濕了衣衫。

  攙扶著他的是在舉辦曲江宴的那天晚上哭得最兇的小姑娘姬姝。她支撐著宋易安大半的身體,也已經(jīng)滿頭大汗。

  這是宋易安大鬧曲江宴以來第一次走出新月宮,也是他囚禁宮中的這十年中,唯一一次自由地走出新月宮。

  因為宋易安身份尷尬,所以來往的宮人們不知道該如何給他行禮,或者,他們根本不用行禮,是不是若無其事地走開更合適呢?

  走吧,走吧,莫沾了晦氣。

  宋易安和姬姝倒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眼光和行動,他們艱難地、緩慢地順著狹長的巷子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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