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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兩面

第六章 荊州瘟疫

一人兩面 紫蘇璇 3316 2020-11-27 19:10:36

  夏云織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拔出了第二根針,夏素雪又是一陣悶哼,身體抖得比剛才還要厲害。夏云織手中絲毫不見停滯,又拔去三根、四根……

  八根針全部拔出后,夏素雪全身都被汗水淋透,像被冷雨沖洗了一般。他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夏云織卻不管他,繼續(xù)刺入第四輪針。

  到第五輪第二針時,夏素雪再也忍不住,仰天慘叫了一聲,叫聲凄厲,撕破了歸子樹周遭的空氣,驚走了停于歸子樹上的鳥兒。

  前一次叫聲還未消散,夏云織又拔出一針,夏素雪頓覺自己的心臟好似被扯掉了一片,疼得他再次仰天嘶吼一聲。

  那聲音凄厲得如杜鵑啼血,歸子樹的樹葉沙沙作響,仿佛被他的慘叫聲攝住心魄,不自覺地顫抖了幾下。

  又過了兩個時辰,夏云織拔出了最后一根針。

  她剛將針放回針袋,夏素雪便似一具空殼,倒在了夏云織的懷里。他全身已經(jīng)濕透,臉色蒼白到只能隱約看到他緊閉的雙眼。

  夏云織終究擔(dān)憂弟弟的病情,心頭像被刀剜。她從百寶袋里取出一方藍色的底,繡著白色雪花的繡帕,快速將他每一寸肌膚上的汗水擦掉。

  汗水擦盡,夏云織穿好衣服,重新將百寶袋掛在肩上,銀針和繡帕盡皆塞了進去。她將夏素雪的衣服全部穿戴整齊,背上他朝荊州城疾奔而去。

  三日后,荊州城客棧內(nèi),昏睡多日的夏素雪雪白睫毛微顫,醒了過來。

  “阿雪,醒了?”看到夏素雪蘇醒,一直守在他身側(cè)的夏云織立時便將身子探近,查看弟弟狀況。此時他較之拔寒前,面頰有了些微血色,他身上的寒氣明顯消退許多,這讓她甚是安心。

  夏素雪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體內(nèi)有一團灼熱仍舊在散發(fā)著熱量,籠罩著他全身。“……沒想到,這次拔寒之后,姐姐的內(nèi)力我還能感覺到……”

  夏云織一挑眉毛,道:“是嗎?難怪你這次氣色比起往年,看上去要好很多——可見這千年醉真是好酒??!嘿嘿……”她一說起好酒,便忍不住舔了舔舌頭。

  夏素雪有些無語地看著嗜酒的姐姐,道:“……少喝些酒。滿身酒臭味,你也不怕姐夫休了你?!?p>  “嘿,說話沒大沒小的!”夏云織聽了大怒,抬起手就要往弟弟頭上甩一巴掌過去,卻又看著弟弟此時精神正好,還能和自己說些玩笑話,她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放下手,道,“算了算了,今天就饒過你了?!?p>  “姐姐終于覺得我所言甚是了,是嗎?”夏素雪微瞇著眼,看著夏云織。

  夏云織啐道:“呸,只是覺得你小子長得好看,不忍心下手罷了!”

  夏素雪笑了一聲,望向窗外。此時二人在荊州城客棧的客房中,正對著鬧市。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如此熱鬧,讓夏素雪心中忍不住生出疑惑。

  “荊州瘟疫,并未影響至城內(nèi)嗎?”他問夏云織。

  夏云織聳了聳肩,站起身,道:“聽說城內(nèi)還沒發(fā)現(xiàn)染上疫病的,之前死了那么多人,城里也應(yīng)該是人心惶惶了——咱待在這也看不出啥,要不去回春堂走一趟?”

  夏素雪并無異議,掀開被子起身,同夏云織一起離開了客棧。

  二人走在街上,發(fā)覺城內(nèi)熱鬧不過表面,仔細聽便能發(fā)現(xiàn),人們談?wù)摰膬?nèi)容,卻都與疫病有關(guān)。

  只是在看到姐弟二人時,許多人都暫時停下了腳步,止住了說話聲,朝二人行禮,以示尊敬。

  二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距離,遠遠望見一名衣著打扮皆不過是普通百姓的男子,從街道盡頭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夏云織認(rèn)出,他跑來的方向,正是回春堂所在的方向,便將那男子攔下,問道:“哎,你——我問你啊,你們荊州城的瘟疫,現(xiàn)在控制下來了嗎?”

  那男子頓住了腳步,抬頭看到夏云織時,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道光。他面色發(fā)白,咬緊了嘴唇,道:“織——織云醫(yī)仙?唉……您可不知道!這回春堂門口,日日都排滿了人,直到天晚了宵禁了,回春堂的門才會關(guān)上。我……我想去回春堂找李醫(yī)師,可……可始終都輪不上我……”

  “喲,這么忙,他們真的處理得過來,不需要姑奶奶幫忙?”夏云織嗤笑一聲。

  她此言一出,那男子強忍的情緒終難忍受,他不顧他人目光,在大街上嚎啕出聲,雙膝無力跪地,朝著夏云織跪了下來,額頭觸地?!搬t(yī)仙,求求您救救我母親吧!她……她染上了病,回春堂每天人滿為患,始終排不上我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醫(yī)仙!”

  夏云織眉頭一擰,問道:“你娘在哪?我去看看!”

  “就……就在城東,請醫(yī)仙隨我來!”男子見夏云織答應(yīng)了自己的請求,登時從地上站了起來,要為夏云織帶路。

  夏云織回頭看向夏素雪,后者與她心靈相通,道:“我先去回春堂?!?p>  “行,你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是回春堂了,我一會就過來?!毕脑瓶椓粝逻@句話,便跟著男子離開了。

  夏素雪依著夏云織指的路,來到了回春堂?;卮禾瞄T口排成了一條長龍,多是進去的,少有出來的。夏素雪尋著無人堵塞的一隅,先行走進堂內(nèi)。

  甫一進去,柜臺前的一道明紅色的熟悉身影登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道紅色,將周遭本就昏暗的一切,襯得愈加失色。

  “慕二小姐?”夏素雪叫了她一聲。

  慕清酒正站在柜臺前,詢問回春堂老板一些問題,她聞聲回頭看去,便與夏素雪四目相對。她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顯是因在此處遇見了夏素雪而感到意外。

  “啊,這不是寒云公子?荊州城的瘟疫,原來也吸引了公子的注意?”

  夏素雪走了進來,將外面的日光拋于身后,一直行至柜臺前、慕清酒身前四五步左右距離處?!罢猛窘?jīng)此處,便過來了解一下城內(nèi)情況——慕二小姐又是為何,千里迢迢自洛陽城趕來此處,這里并非慕家管轄?!?p>  慕清酒露出的右半邊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兩眼卻似一雙鷹一般銳利,同夏素雪四目相對?!跋墓友韵轮狻沁@荊州城非慕家所屬,是以慕家便可置之不理?如此言語,由身為俠譜第三的寒云公子說出,委實讓人吃驚。”

  慕清酒語氣平淡地說出如此咄咄逼人之語,令夏素雪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語塞片刻,而后開口道:“……慕二小姐誤會了,在下之意,是念及二小姐常年深居閨中,如今因荊州瘟疫而不顧長途跋涉,特意趕來此處。此等行為,令在下甚是感佩?!?p>  慕清酒聽了,忽然問他:“清酒如此,當(dāng)可稱之為‘俠’?”

  夏素雪一愣,慕清酒的問話讓他有些吃驚。他看著她,她漆黑的眸子里閃爍著期冀的光芒,讓他內(nèi)心深處激起一層淺淺漣漪。

  他眼瞼微垂,唇角似笑非笑,道:“慕二小姐此舉,倒是同當(dāng)年的慕白前輩頗為相似。”

  慕清酒笑道:“清酒多謝夏公子夸獎——適才是清酒言語沖突,在此向公子致歉?!?p>  夏素雪搖了搖頭,問道:“無妨——慕二小姐先于在下來此,可問了些什么問題?”

  慕清酒苦笑一聲,答道:“清酒尚未開始問,便遇著公子你了?!?p>  夏素雪聽了,微微挑眉,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便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柜臺后的老板李氏?!袄习澹襾頃r便看到回春堂內(nèi)一片忙亂,故特此上門了解一番,關(guān)于荊州城此次爆發(fā)的瘟疫,老板可有何見解?”

  被夏素雪如此銳利的目光盯著,李氏后背一陣發(fā)涼。他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點頭哈腰地對夏素雪解釋道:“哎,寒、寒云公子,這瘟疫來得蹊蹺,回春堂一時之間難以應(yīng)對,就有些手忙腳亂……”

  “可這瘟疫自爆發(fā)至今,已有十?dāng)?shù)日,不論病情來得如何陡峭,理應(yīng)已能籌足治病所需,穩(wěn)定病情了。

  然而據(jù)清酒所得消息,荊州城情況并未有所好轉(zhuǎn),死去的人數(shù)卻與日俱增。”慕清酒皺緊了秀眉,面露擔(dān)憂,“若老板有何難處,請盡早提出,清酒會以慕家之名,與洛陽城府尹相商,請求從洛陽城調(diào)撥一些醫(yī)術(shù)高明之大夫,來荊州城支援?!?p>  李氏受寵若驚,忙對著慕清酒拱手言謝:“哎!慕二小姐實在有心了,小的受不起、受不起??!”

  “老板,這并非你受得起與否,而是攸關(guān)荊州城百姓能否度過此難。還請為荊州城百姓考慮,莫要勉強行事?!币慌缘南乃匮┒⒅钍系囊慌e一動,眉頭擰成了疙瘩,道。

  李氏一面擦去額頭汗珠,一面連連應(yīng)著:“是是是,寒云公子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老、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內(nèi)屋處,忽然傳來一個小廝驚慌失措的聲音。他踉蹌跑近李氏跟前,在他耳邊說了三兩句,李氏聽罷,面色登時發(fā)白。

  “幽、幽青?月隱刺客幽青?!”他瞠目結(jié)舌,舌頭變得木訥,字不成句。而他說的話,被夏、慕二人盡收耳中。

  慕清酒俏麗的半張臉上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忍不住朝后退了兩步。夏素雪面色難看,先是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回春堂內(nèi)排隊等候著治病的百姓,見他們并無神色變化,他心知他們并未聽到李氏說的話。

  他朝柜臺貼近許多,看著李氏,沉聲問道:“老板,若方便,可否告訴在下發(fā)生何事?”

  此時李氏面色之灰白,更甚那些等待治病的病患。他額上排滿了細汗,有一些汗珠已然順著他的面頰滑落下來。他喉頭干澀,發(fā)聲時,聲音有些嘶啞。

  “就……就剛剛……下人收到月隱刺客的字條,上面說……今夜……今夜……要取我一家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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