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刻,悶悶的開口道:“對不起?!?p> 第一次,這個強硬的從不輕易低頭的男人第一次如此輕柔的說話,就像是烈火也難以煉壞的堅硬金屬突然熔化,讓人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莘梧突然感覺眼前的這個從來都是不茍言笑的男人很脆弱很脆弱,像是做錯事的無助小男孩一般。
他深深的又吸了一口煙,又長長的呼出來,一瞬間他被這灰白的煙霧寂寞的圍繞,讓人捉摸不透。他怔怔的盯著那個和他死去的妻子相似的美麗臉龐,突然相通了什么。
“其實,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蔽迥陙?,他難得的如此溫柔的語氣對莘梧說話,低沉的聲音中斂含著些許倦意。
莘梧感到一股徹骨的涼意,從頭頂灌入她的身心。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凝固住了。她一直都以為父親這么對他,只是因為他也恨他,恨她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雖然她也因為這些一直處于深深的自責之中難以自拔。
她抬頭想從他的眼里索要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他回以她堅定的目光。
“是真的?!彼俗詈笠豢跓?,把煙掐滅。又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一般,走到主臥從那個莘梧記事以來就一直鎖著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本素色日記本和兩張薄薄的紙。
他把這兩樣東西遞給她,冷靜的坐到椅子上,又拿出一根煙行云流水的點上。
莘梧接過那張紙和日記本,紙上赫然印著“親子鑒定報告書”,跳過乏味雜長的專業(yè)解釋,低下紅章刺眼的印著“確認無血緣關系”。
她突然失去翻那本日記的勇氣和力氣了,在她的心里,什么東西一霎時間轟然倒塌了。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了,這就是真相?!彼械窖劬镉袧L燙的東西涌了出來,心下不舍又難過。
莘梧沒有眼淚,只有呆滯的眼神望著眼前這薄薄的一張否認她和父親的血緣關系的紙。
“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這些年對不起了?!彼肋@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
感受到這一番略帶安慰和寵愛的動作,她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涌出眼眶。她眷戀的伸手拉起那將要收回去的手,埋頭痛哭了起來。在他再次說對不起的這一刻,她對他突然恨不起來了。她哽咽著叫了一句“爸爸。?!毙⌒〉穆曇糁须[含著無助還有留戀。
可是男人卻用另一只手輕輕的移開她抓著他的手。
“我不是。”
起身,離開了房間,沒有一絲留戀。隨后,大門被沉悶的關上。留下她一人在這冰冷的房間,滿臉淚痕,滿身傷痕。
她蜷縮著身子,像是嬰兒時期一般的抱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聲音嘶啞,再也沒有眼淚流出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大門響起一陣禮貌的敲門聲。她緩慢的起身將手中被淚水浸濕后又干燥的親子鑒定報告書和日記放進抽屜,赤腳去開了門。
門外,凇驚逆著光站在那里。他一直都是她的救贖阿。
見到凇驚,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再一次轟然倒塌。眼淚又開始在干澀的眼睛里打轉,她從未感到如此委屈。
“事情我都幫你擺平了。。。你怎么了?”凇驚一開門便欣喜的跟她說這一好消息,但是很快就看到她將哭的神情,不禁擔憂的問。
“凇驚,我以后就是一個人了。”她艱難的開口,喉嚨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那里。
“怎么了?”凇驚不解,語氣中透露著微微的顫抖和擔憂。
莘梧卻什么都說不出口,聲音卡在喉嚨里面。只有眼淚得以釋放,在她哭到沒有血色的臉上劃出一道道弧線。
凇驚見她不想說,也不再多問。向前一步將她溫柔的摟進懷里,就像小時候一樣。她又再次在他的懷里放聲大哭,他沉默的抱著她仿佛所有的東西了然于胸。
她哭了十分鐘左右,眼淚是真的流盡了。她略帶天真的抬頭問他,“怎么每次都是你阿.”
他溫柔的笑,伸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痕。
“我一直都在?!?p> 她聽到這句,感覺自己被那種熟悉的安全感所包圍。她之前對他的怨氣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凇驚,我要走了。”
“去哪?”
“去寫生旅行?!?p> “很好阿?!?p> “我也覺得?!?p> 她突然下定決心要走,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日子。她想到凇驚一直以來對自己這種逃避的態(tài)度,就知道雖然自己很依戀凇驚帶給自己的安心感,但是凇驚有自己的生活和未來。他并不屬于自己,她只有學會和習慣于自己一個人。她才能長久的抵御未來可能沒有凇驚陪伴的日子,在這一天,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你晚上還沒吃飯。我給你煮點東西吃吧?!?p> 凇驚像是想起了什么,將她放開。走進她家廚房在冰箱里翻找了起來。
莘梧走回房間,拿起之前被打落在地上的手機,將之前編輯好還未發(fā)出的短信刪除,重新打下一個字,“好,”將屏幕熄滅,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另一邊廚房開始冒出溫暖的水霧,一瞬間整個屋子被溫暖包圍著。
莘梧深深的吸一口這溫暖的氣息,心中漸漸安定了下來肚中也有了些許饑餓的感覺。
她走到廚房門口,家里的廚房許久未動地板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凇驚脖子上掛著圍裙在忙碌著,被霧氣包圍著的凇驚讓莘梧有些看不清。
“凇驚哥哥,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她心有不甘,今晚還是想知道答案。
聽到身后這句話凇驚短暫的僵住了一下,他的手有一絲微微的顫抖。但是在霧氣的掩護下莘梧看不清楚。
凇驚很想說有,腦子里想起陽昌那句“我好像有點喜歡那丫頭了”,又想起那天自己對余姚沖動下的承諾。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太優(yōu)柔寡絕,總是考慮的太多,在其他方面這種考慮周到可能是一種優(yōu)點,但是在感情這塊卻反倒沒有莘梧那份敢愛敢恨的灑脫。
“面快好了,你再等等?!彼缓醚b作沒有聽見。
莘梧無言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