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鬼面具

　　“你......”。

　　柳顧暗罵自己得意忘形，與這種人打交道怎么能有一絲松懈？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不必生氣，你和那個小家伙是兄弟對吧，為了防止被東極城過早發(fā)覺，我們在擄掠源體之前也是做過暗中調查的，他應該是你在這世上最后一個親人了吧，畢竟村子都被屠掉了。”

　　“再做一個做個交易如何？我可以保證，只要你放了我，黑風便會放過那個小家伙，但如果我受到任何損傷，別忘了今晚是月圓夜，它可是會狂性大發(fā)的，稍不留神，你弟弟就沒了?！?p>　　“對了，忘了介紹一下，黑風是我養(yǎng)的源仆，最大的喜好就是吃人，它也能操控源種，動物可比人更容易承受源種的寄生。”

　　柳顧沒想到梅大夫在方才談話的時候，居然暗中操控黑虎找到了二牛，這下他投鼠忌器，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了。

　　心知拖延下去，形勢對自己不利，外面的情形也不知如何了，一旦鎮(zhèn)城軍不夠給力，給何大人他們留下喘息的機會，自己可就危險了。

　　山室內一片寂靜，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一聲稚嫩的童音幽幽響起，似是夢囈：“哇，老虎幼，好大的一塊老虎幼，我好餓啊?！?p>　　接著，在柳顧和梅大夫兩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睡眼惺忪，似乎是被餓醒的王二牛，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抱住黑虎腳上的肉墊，張大嘴，一口啃了下去。

　　“住嘴！”

　　“不可！”

　　柳顧和梅大夫不約而同地同時驚呼起來，但為時已晚。

　　腳底傳來的劇痛讓黑虎頓時暴跳如雷，從來都是它吃人，但沒想到今天居然陰溝里翻船，反過來被人咬了。

　　“吼”

　　暴虐蠻悍的氣息隨著一聲獸吼如狂風席卷，而身處風暴中心的王二牛不為所動，依舊死死地咬著那塊肉，口中嘟嘟囔囔，含糊不清道：“老虎幼，好香的老虎幼啊，大郎肯定也很喜歡吃?！?p>　　梅大夫忍不住偷瞄了柳顧一眼，臉色極為精彩。

　　不喜歡，我不吃，別瞎說！

　　柳顧在心里默默來了一發(fā)三連，也顧不得再挾持梅大夫，操控兩道黑炎攻向黑虎，爭取把二牛救下來。

　　震怒的黑虎見小蘿卜頭依舊死咬不放，眼中充血，理智漸失，加上月圓夜本就情緒不穩(wěn)，它不顧梅大夫的命令，抬腳向地面大力踩去。

　　“住手啊！”

　　黑炎才行至半途，距二牛仍有一段距離，柳顧見黑虎如此動作，心知救援不及，不由得萬念俱灰。

　　然，就在二牛即將命喪獸爪之時，一道更為暴虐張狂、難以言喻的氣息從二牛身上迸發(fā)出來，環(huán)形氣浪排空，整個山室內頓時飛沙走石，狂風肆虐，玻璃容器和金屬床紛紛倒地，或碎或散。

　　黑虎嗷嗚一聲，像是受了驚的貓咪，拼命甩掉王二牛，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密道，竟連他的主人梅大夫都撇下不管。

　　同時，飛出去的兩道黑炎也似見了鬼一般，瞬間縮回柳顧體內，再沒了動靜，若非心意相通，他都以為黑死炎徹底消失了。

　　唯二比較正常的就只有柳顧和梅大夫，皆是呆呆地看著不遠處。

　　一張基色暗紅的面具罩在王二牛臉上，這面具生有三眼，雙目純黑如墨，眉心的第三目則闔而未開。

　　森白獠牙猙獰，犬牙交錯，血口中含著一團鬼火，斜飛入鬢的云紋狀長眉呈暗金色，面具長長的耳垂上掛著黑色的耳飾，頭戴一頂九鬼白骨冠，莊嚴神圣與嗜血邪異兩種迥異的風格共同出現(xiàn)同一張面孔上。

　　柳顧沒來由的想起了那句著名臺詞：“老婆，快出來看上帝?！?p>　　王二牛此時的狀態(tài)，給柳顧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威壓感，四肢百骸如負山石，寸步難行。

　　黑炎更是不受控制的在體內縮成一團，任憑他如何呼喚，就是不為所動，似是要在里面宅一輩子，做個安安靜靜的“美炎子”。

　　面帶神鬼面具的二牛，邁開兩條小短腿，朝著逃之夭夭的黑虎追去，邊追邊喊：“大老虎不要跑，我要次老虎幼?！?p>　　誰知，才剛跑出幾步，小短腿被散落在地上的一根鐵架絆倒，小蘿卜頭“哎呦”一聲，摔了個狗啃泥，倒地不起。

　　柳顧：“......”

　　梅大夫：“......”

　　恐怖莫名的氣壓乍然消失，不及思索，柳顧趕緊跑過去，將王二牛扶了起來。

　　那張令人莫名戰(zhàn)栗的神鬼面具已然不見，小家伙嘴里冒著血沫，昏迷不醒，少年心中一顫，擔心到了極點。

　　待撬開對方嘴后，他才松了一口氣，原來方才那一摔，正好磕到了小蘿卜頭嘴里的一顆蛀牙，所謂口吐血沫只是牙齦出血，柳顧頓時哭笑不得，又慶幸萬分。

　　趁柳顧查看王二牛傷勢的當口，梅大夫很明智的再次從心跑路。

　　方才發(fā)生的一切讓他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會變得如此可怕，以至于黑風都不顧命令，丟下他獨自逃生。

　　那股力量很像是來自源種，但自己見過這么多源體，也從未遇見過如此恐怖的類型，他心中有個模糊而大膽的猜測，但很快便自我否定掉了。

　　“不可能的，沒道理的?！?p>　　在梅大夫即將進入密道的剎那，一道黑色火球突然后發(fā)先至，蠻橫地燒穿了他的胸腔，從后背穿透至身前。

　　他向來心高氣傲，不屑于接種那些低等貨色，只等這次的試驗有了結果，便去融合更有潛力的新源種，所以這一擊，對他來說是絕對的致命傷。

　　“咚”

　　短短一生便已殺人無數(shù)的梅大夫，從未想過，將他送至最后一刻的，居然是自己參與制造的源種。

　　而就在他倒下的一瞬間，過往的人生都以短暫的片段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拜師學醫(yī)、隨師流浪、假死叛逃、加入密教、制造出全新的源種......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柳顧召喚黑炎先后將兩個山匪逐個吞噬，他看到王二牛帶上面具后如神鬼降臨。

　　吞噬？面具？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梅大夫痛苦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了然，接著便是無盡的妒恨，他似是想要張口說些什么，卻再也沒了動靜。

　　“咸魚值+5，共計5條”

　　看著新到賬的咸魚值，柳顧一時吶吶不語，他著實沒想到梅大夫臨死前還給自己貢獻了一波咸魚值。

　　可問題是自己什么也沒干啊，只不過是讓對方在人生路上走了一遭捷徑而已，這也能產生咸魚體驗？

　　送別人早登極樂能收獲咸魚值，柳顧總覺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對。

　　看來還是得繼續(xù)總結經(jīng)驗??！

　　不再考慮這么傷神的事情，他轉頭毫不留情地數(shù)落起“黑死炎”：

　　“你個慫貨，叛徒，關鍵時刻，跑的比誰都快，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出來。”

　　在二牛身上出現(xiàn)異常的時候，這貨居然毫不拖泥帶水的就溜了，留下他一個殘疾人獨自站在冷風中，這還像話嗎！

　　“黑死炎”討好似得纏繞在柳顧胳膊上，示意主人摸摸它，不要再生氣了，順便表示自己還想吞噬源種，這樣有利于長身體。

　　“原來你喜歡吃這玩意，難不成在牢房里，你那么賣力干活兒，也是想吃掉老鐵腦袋里的源種？”柳顧邊用祖?zhèn)鞯臄]貓手藝撫摸對方，邊好奇問道。

　　黑死炎舒爽地上下抖動了，似是在做肯定回答，并催促柳顧手不要停。

　　少年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吃吃吃，源種這么惡心的東西你也能下得去口？你和二牛還真是臥龍鳳雛，不相伯仲。”

　　黑死炎很委屈的蠕動身體，似是在嚶嚶嚶地哭泣。

　　柳顧沒搭理它，轉身去翻找梅大夫身上的包裹，在逃命的生死關頭，都不忘記帶走的東西，想必對他來說極為重要，沒準就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包裹中東西很少，只有一本線裝書，一本畫冊，還有二十一枚金幣，五十三枚銀幣和二十八個銅板。

　　很遺憾，穿越后的這副身體是個文盲，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那種資深人士，線裝書對柳顧來說就是鬼畫符，先收起來。

　　畫冊倒是不需要什么文化素養(yǎng)，但奈何時間有限，沒那工夫細細研究，也收起來。

　　將一書一畫如棄敝履，柳顧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撫摸那堆錢幣，兩眼放光，口水直流，他猜到梅大夫身上肯定會攜帶一些錢財，卻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是個大款。

　　在七河國，流通著三種錢幣，金幣、銀幣和銅板，兌換比例為1:100。

　　毫不夸張的說，過去他和魏老頭上山下水，冒著生命危險辛苦忙活一年，都掙不到三十個銀幣，突然間得到這么一大筆巨產，少年頓時有種白日夢變成現(xiàn)實的既視感。

　　天可憐見，兩世為人的他，終于做了一次有錢人。

　　沒有爸爸，沒有彩票，沒有神豪系統(tǒng)，全靠自力更生。

　　隨后，他又在兩個死去的山匪身上摸出十八枚銀幣和四十二個銅板，看到不菲的收獲，柳顧欣慰地笑了，果然是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沒敢再多耽擱，柳顧準備立馬跑路走人，在這里多呆一秒，便多一分危險。

　　“小黑，放火，將這里全部燒掉?！?p>　　這間污穢血腥的山室，埋葬了太多命運悲苦的孩子，他沒有能力將他們入土為安，只能將這一切付之一炬，免得再被別人當成怪物研究。

　　且，他在這里殺死了梅大夫和兩個山匪，萬一何大人他們抵擋住了鎮(zhèn)城軍的進攻，事后追查下來，他很容易暴露，毀掉一切，就能消除痕跡，了卻后顧之憂。

　　火光沖天，黑炎焚夜。

　　柳顧沉默地看了一眼，背起包裹和二牛轉身離去，初行幾步，隱隱約約的，他似乎聽到一位少女輕聲地告謝：

　　“謝謝你。”

　　他詫異地回頭看去，山室內，火焰如脫韁的烈馬肆意焚燒視野內的一切事物，火舌吞吐著滾滾濃煙，發(fā)出嘶嘶的怪叫，那莫名出現(xiàn)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

　　“也許是錯覺吧?！?p>　　柳顧嘟囔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