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縱馬行兇

　　見對方不再同自己尬聊，柳顧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也不過東北話二級水平罷了，簡單聊兩句還行，說的多了，就容易露餡。

　　看了眼身前空蕩蕩的冰粉碗，少年沉默了，但為了維持“哥慈弟孝”的人設(shè)，他最終沒有動手，而是又加了一碗。

　　新的冰粉剛端上來，遠處的官道再次騰起一條黃龍，看動靜比方才那次規(guī)模還大。

　　茶棚中，除了王二牛，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了過去。

　　一隊披甲騎兵，看起來足有三十多人。

　　一個身量極高的胖子，一騎絕塵，頭大脖粗，赤著上身，腰間左右各掛著一柄西瓜大錘，近了，才看清這胖子不是胖，而是一身肌肉太過健碩虬結(jié)，遠遠看去肉滾滾的。

　　他騎著坐下大馬馳騁而來，臨近茶棚時也不提韁勒馬，反而兩腿一夾，讓坐騎加速沖鋒，朝著著柳顧和楚南曄他們這一桌沖撞過來。

　　少年見狀，當(dāng)即就要拉著二牛抽身避開，卻發(fā)現(xiàn)同桌的這位楚四爺一副置若罔聞，巋然不動之態(tài)，依舊慢條斯理地嚼著薄荷葉，喝著涼茶。

　　同他一道的那些手下，更是一個個擠眉弄眼，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絲毫不為老大的生死安危擔(dān)憂。

　　見狀，柳顧也干脆安穩(wěn)地坐著不動，瞅瞅接下來有什么好戲看。

　　楚南曄略有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東北來的少年，雖然說話挺不著調(diào)，但還有幾分膽氣。

　　烈馬馱肉山，期間還屢屢加速，這沖撞的勢頭可想而知，茶棚攤主和小二早就驚呼一聲，遠遠躲開。

　　“咔嚓”

　　人與馬迅疾而過，勁風(fēng)呼嘯，棚外的布幡隨之劇烈擺動，拇指粗的幡桿受不住力，猛然斷成兩截。

　　胖子咧到耳邊的狂笑，一身賁起如石的肌肉，烈馬猩紅發(fā)狂的怒眼，馬蹄踏地揚起的塵土......

　　轉(zhuǎn)瞬之間，這極具壓迫性的畫面，齊齊映入幾人眼簾，勢不可擋的沖鋒，讓柳顧雙手緊握，手心滲出汗來。

　　一旁看戲的手下，也不由得停下手中動作，一個個屏氣凝息。

　　楚南曄夾出一片薄荷葉放入口中，慢吞吞道：

　　“有些放肆了?！?p>　　他的聲音似是慵懶無力，落入柳顧耳中，卻不亞于一聲晴天霹靂。

　　他兩指一揮，手腕一轉(zhuǎn)，一根竹筷便已插在了棚外三尺之處，正好擋在一人一馬前面。

　　“碰”

　　發(fā)狂的烈馬，似是一頭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墻壁上，再難前進半步。

　　反而因為沖的過猛，剎車不及，頓時頭骨粉碎，骨斷筋折，紅白之物四下飛濺，沖鋒之勢頓止。

　　馬背上的胖子，卻是提前有所防備，在相撞的剎那，他一拍馬身，整個人如皮球一般騰空而起。

　　人在半空，胖子大喝一聲，身子旋轉(zhuǎn)，將左手的西瓜大錘用力丟向死去的坐騎，借著還未消磨的余勢，繼續(xù)推動馬尸前進。

　　然，只進寸許。

　　筷子如劍佇立，紋絲不動。

　　胖子濃眉緊皺，再喝一聲，右臂的肌肉瞬間膨脹充血，足足大了一倍，看起來極不協(xié)調(diào)，另一柄西瓜大錘也飛了出去。

　　三道力量相加，竹筷終是不堪重負，應(yīng)聲而斷。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胖子實力不濟，楚南曄更勝一籌。

　　竹筷斷裂，無形氣墻消弭一空，楚南曄在方才的較量中占了上風(fēng)，無欲繼續(xù)。

　　不成想，破碎不堪的馬尸體內(nèi)卻暗藏玄機，在他收力之時，一道氣勁轟然炸裂。

　　本就爛成一灘的尸體，霎時漫天飛灑，渾似一場五顏六色，血水濃稠的肉雨。

　　“哼”

　　楚南曄沒料到胖子如此卑鄙，倉促間，冷哼一聲，腳步重重一踏，一片片虛幻的金色羽毛憑空而生，組成一扇龐然巨翼。

　　金色羽翼揮動，氣勁如劍，將大部分的肉糜扇飛到茶棚外，但仍有少部分處理不及，殃及了池魚。

　　比如說：柳顧剛端上來的冰粉。

　　少年腦袋上頓時冒出許多問號：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這年頭，做個吃瓜群眾都這么危險嗎？”

　　罪魁禍?zhǔn)椎呐肿訌奶於洌姶饲榫?，嘿嘿一笑，說不出的猥瑣可恥。

　　他面不改色地拾起兩柄西瓜錘，好似方才發(fā)生的事與他毫不相干，沖楚南曄自來熟地打招呼道：

　　“楚老四，幾天不見，修為見長啊，這怕是馬上就要修成第六輪了吧，比起你家老三可強太多了?！?p>　　在方才的比斗中，化身吃瓜群眾的手下們，都或多或少遭了無妄之災(zāi)，見這胖子居然還敢含沙射影，紛紛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胖子率領(lǐng)的披甲騎兵這時也陸續(xù)趕到，見狀，立馬抽刀震懾。

　　雙方一時間劍拔弩張，針鋒相對。

　　直到楚南曄沖手下的人擺了擺手，申亥咳嗽幾聲，眾人這才罷手。

　　楚南曄眉頭微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申亥，申胖子，我不計較你剛才做的事，但不代表我脾氣好，你若再敢詆毀我三哥，今天就別想著能完整的去‘神仙臺’了?！?p>　　一旁憤憤不平的柳顧聞言，心中一動：

　　“他們是要去‘神仙臺’？難道這群人都是去協(xié)助鎮(zhèn)城軍剿滅長生密教的？這個時間段，想來應(yīng)該也只有這件事了吧?！?p>　　申亥知道自己和楚南曄修為差距不小，真打起來，絕對是找虐，自然不敢真的激怒對方。

　　于是，他很不要臉地解釋道：“方才那都是意外，意外而已，那匹畜生剛馴服不久，野性尚在，路上又被瞎眼的蟲子咬了屁股，這才險些釀成大禍?！?p>　　“我本是想將這畜生制服的，奈何這幾天天太熱，昨日貪嘴，多吃了幾塊西瓜。”

　　“結(jié)果從昨晚一直拉到現(xiàn)在，拉的我是渾身無力，手腳發(fā)顫，拿這畜生實在沒辦法。”

　　眾人對這番話嗤之以鼻，半個字都不信，一個小頭目更是出言諷刺道：

　　“申胖子，夏天別亂吃西瓜，小心拉的你兩腿軟成面條，到時候連春燕樓小娘子的床都上不去?！?p>　　“不過，你要是肯加錢，哥兒幾個別說把你抬上去，就是幫你推一推都不成問題?！?p>　　眾人頓時笑成一團，申胖子也是臉皮極厚之人，打了個哈哈，渾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此時，茶棚中已無空位，他轉(zhuǎn)身沖手下吩咐道：

　　“就地休息，吃飽喝足，咱們也去‘神仙臺’撿便宜，位置被人占了可以，功勞可不能被人搶了。”

　　胖子的話顯然意有所指，楚南曄也不在乎，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繼續(xù)喝茶吃東西。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點的白切雞，少了一根雞腿。

　　正在吐骨頭的王二牛沖他雙手比劃道：

　　“阿巴阿巴阿巴......嗝兒......阿巴阿巴阿巴?！?p>　　楚南曄：“......”

　　柳顧：“......”

　　少年臉一黑，頓時感覺頭都大了一圈，他不動聲色地把二牛拉到身后，解釋道：

　　“楚家大兄弟，不好意思，這小犢子不懂事，俺讓老板給你重新上一份吧?！?p>　　楚南曄難得嘴角一笑，說道：

　　“無妨，好久沒見過如此可愛的小孩子了，我要是有一個古靈精怪的弟弟，估計也會當(dāng)寶貝一樣寵著，小孩子就應(yīng)該多吃點肉才能長身體?！?p>　　“方才之事應(yīng)該是我說抱歉才對，怪楚某本事不到家，讓兩位受了驚，小兄弟你今天放開了吃，算我請客賠罪?！?p>　　柳顧心頭驚詫，沒想到這楚四爺如此彬彬有禮，這年頭，質(zhì)量這么高的富二代可真是不多見。

　　頓時，少年對他的好感度立馬蹭蹭上漲，可剛要說幾句客套話，身后卻投來一道巨大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