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昨日之死(七)
從看見對方的一剎那,時雨就清楚地窺見了對方的本質(zhì)。
盡管模模糊糊、不甚清晰,但對于能夠透過一個人的表面洞徹內(nèi)里的她來說,這并不是很困難的問題。
哪怕對方偽裝得再怎么容易讓人感到親近和熟悉,其本質(zhì)和核心仍是無法輕易替換的。
那是變化不定的霧,又或是無面的偶人,是眩目的曜光,又或是無定形的水流。
他的形態(tài)不斷變化著,每分每秒地都在發(fā)生改變。
她凝視著不遠處的那個存在,隨身的長刀拔出,刀尖隱隱指向?qū)Ψ?,厲聲發(fā)出喝問:“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誰?”
那個人并沒有直接給出回答,只是微微地勾起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站在原地,似乎正觀望著遠處的某個地方,明明沒有正面確認過他的表情,但卻仍能夠感受到他此時正興味盎然。
無聲的時光里,周圍流動的白霧又變得濃重了幾分。
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眼前的這個人很危險。
他的目的未知,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個未知數(shù)。
是想要對這里的某個人做些什么?還是僅僅只是路過?
時雨并不知曉。
但她心里卻十分清楚,若是此時自己不上的話,那就有違了自己最初想要成為安全局一員時,發(fā)立下的,想要像靜怡姐那樣,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他人的誓言。
那么,首先,需要先確認對方的目標。
深呼吸,時雨勉強止住了雙手的顫抖,微微踏前一步,朗聲,向著那人發(fā)出提問:“我是星環(huán)城安全保衛(wèi)局特殊事態(tài)行動對策科下屬成員時雨,請停止您的一切非正常行為,并告知您出現(xiàn)在此處的目的。我將根據(jù)您的發(fā)言與行為自行做出行動判斷,包括且不限于友好交談,或是武力攻擊?!?p> “你似乎很有趣。”
大約是因為她的發(fā)言而感到驚訝,不遠處的那人明顯地怔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
如同他的面容一樣,那聲音若是去細細分辨,幾乎難辨男女老幼,甚至還間雜著幾聲無人能懂的鳥獸之言。
他微微側(cè)轉(zhuǎn)過身子,無面的容貌上投來了包含興致的凝視:“你比剛才看見我的那個金發(fā)的小家伙有意思多了,她在見了我之后,可是半聲都沒敢吭就直接開溜了?!?p> 聽見眼前這家伙提及與自己相熟的人,時雨多少還緊張了一會,直到聽到對方早已離開,自己也并沒有在四周發(fā)現(xiàn)伊織或是戰(zhàn)斗留下的痕跡后,這才稍微放下了少許懸著的心。
雖然不能完全認定對方是個好人,但至少,只要不觸怒對方的話,或許還是能有好好交流的機會的吧?
盡管是這樣想的,她也不過是稍稍壓低了手中的長刀,沒有再冒失地用刀尖指向?qū)Ψ剑瑓s仍舊堅定地重復(fù)著自己剛才的問題:“請告知您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此處的目的與理由。我將根據(jù)您的發(fā)言與行為自行做出行動判斷?!?p> “……如果我對你有敵意的話,或許在你剛剛放松武器的一瞬間,你就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睂Ψ剿坪醢l(fā)出了有些無奈的嘆息。
他看向遠處,語氣重歸平靜,不再有所波動:“我并非有著什么額外的目的。
“我只不過是,過來見一見……熟人罷了?!?p> ……
眼下的情況已然岌岌可危。
哪怕是飛快地將手從腰包中抽回,右手的指尖也已然被燙出不少細密的水泡。
環(huán)視著四周飛速合攏的晶石之壁,樊海突然雙眼一亮,向著自己的同伴揚聲高喝:“閆昶!常在!一點鐘方向,全力突破!”
沒有任何猶豫,即便對于傳來的指令抱有疑惑,但在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就緒已久的火球便同延遲引爆的爆炸晶石轟擊在同一處。
劇烈的爆炸伴隨著火焰和飛濺的晶石碎屑,于一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連綿的小型爆炸持續(xù)了近一分鐘,等到塵煙消散了大半,閆昶咳嗆著,揮手撤去爆炸發(fā)生前下意識拍下的,護住周身的半圓形火墻。
隨手抹過身上的傷口,滿身肉香的閆昶沒顧得上去確認剛才的一擊是否功成,而是急著轉(zhuǎn)過頭,向著同伴發(fā)問:“大家還好嗎?都沒受傷吧?”
“別整那些有的沒的,趕緊,別在那邊磨磨蹭蹭?!?p> 還沒等他完全睜開雙眼,在他的身后,便傳來了常在滿是虛弱的微弱嗓音:“我后背上扎了根有點長的晶柱,拔下來的時候小心點,別給弄碎了。”
閆昶當(dāng)即就是一聲臥槽,等他再次定睛一看,又一次發(fā)出了被震撼的聲音。
第一時間,尚未看清全貌的他,下意識地伸手比出個拇指:“哥們你這是英雄救美??!”
卻見那原本走在隊伍中的兩人,正以男上女下的姿勢撲倒向與那爆破處全然相反的位置,男生一手墊在女生的頭后,另一手則繞過了對方大半個后背,在減輕跌倒產(chǎn)生的痛感的同時,盡可能地用自己的身體將對方護住。
這也導(dǎo)致了他的后背扎滿了諸多細小的破碎晶體。
雖說大多只是劃破外衣,淺淺割開一個破口,但若是沒有及時處理,也有著增加感染的風(fēng)險。
至于最大的那塊……
看著那斜插入后胸位置的巨大晶柱,閆昶不由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陷入沉默。
“快點動手,我這樣多不方便?!背T诖叽俚?。
“我覺得你還是就這樣比較好,”閆昶謹慎地斟酌著語句,“如果直接用蠻力的話,你或許會大出血導(dǎo)致……”
他趕在話尾將要出口的瞬間險而又險地剎住了車,眼眶微紅,扭過頭看向四周,假裝出滿是驚喜的語氣:“你看,前面的晶壁已經(jīng)破開了,我們完全可以等走出這里之后再找專業(yè)人士來處理……”
“對啊對啊,”被嚇得小臉慘白,一路退到角落的伊織這才終于回過神來,連聲附和,“我們大可以出去找人處理!萬一一個沒弄好,那你可就……”
“沒那么多廢話,我的情況我比你們更加清楚,死不了?!?p> 常在毫不客氣地斥責(zé)著他們,眼見兩人都嚇得不敢動手,便是將視線轉(zhuǎn)向另一側(cè):“海,來搭把手。”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這樣……”滿是無奈的聲音從隊尾響起。
一直被常在的傷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兩人這才想起,自己這行過來的時候,似乎是四個人。
滿懷期待地將目光循著聲音移去,兩人又是嚇得渾身抖索了一番。
相比起常在那看起來就令人害怕的傷勢,如今的樊海整體形象倒是要好上不少。雖然整體的衣衫都有些破破爛爛的,使人忍不住懷疑起對方是否是從某些窮困偏偏的地區(qū)走出,因而買不起得體衣衫的無歸者外,咋一看倒是沒多大問題。
但是隨著他的不斷靠近,十指上,乃至頸側(cè)的那條耀眼的銀光,以及衣襟處噴灑的紅色痕跡,便清晰地暴露了出來。
“你也被開口了?”
眼見同伴狼狽的模樣,常在卻發(fā)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輕笑,但很快,這樣輕松的笑容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嗆所掩蓋了。
“別笑了,小心這玩意一下子全扎進去,給你肺上捅個對穿。”
有些氣惱地懟了一句,樊海自是手上的動作不停:“剛才讓你們炸的時候,沒來得及全躲開,被飛過的碎屑劃了一下。好在沒直接嵌進肌肉里,也沒劃到主動脈,還在我的處理范圍之內(nèi),不然早在你們發(fā)現(xiàn)前我就嗝屁了?!?p> 當(dāng)然,用某本書當(dāng)作盾牌擋下大部分的碎片這事他是不會說的。
破開遮蔽視線的衣物,將其團起后塞入常在的口中,樊海先是從腰包里掏出一瓶閃爍著星點銀光的半金屬藥劑,在叮囑了一旁滿是踟躕的閆昶準備好文火后,猛然伸手,瞬間將那嵌入對方體內(nèi),已然飽沾血色的晶柱拔出。
就像是驟然拔掉了輕輕搖晃過的汽水的瓶塞,一瞬間,小股小股涌出的血流將要填滿那空出的空洞,甚至呈現(xiàn)出向外涌出的趨勢,但還未等那孔洞被完全灌滿,在驟然響起的悶哼聲和身體的不斷顫抖中,探入其中的雙指上,低溫的文火迅速地將其周遭的血肉烘烤成痂。
“右側(cè)下方破損,有少量血液流入,雖然現(xiàn)在以及被燒結(jié)了,但在出去后最好還是再切開重新做一次治療。”快速地導(dǎo)入瓶中的銀色藥劑,在確認其有好好地起到固定和補丁的作用后,樊海隨手撤下了自己襯衣的衣擺,打結(jié)包扎后,算是給常在做了個簡單的固定,“另外,我真心建議你,最近一段時間好好修養(yǎng),不要再想著搞事了?!?p> “真是麻煩……”
常在笑著發(fā)出抱怨。
但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點頭,算是應(yīng)了下來,接過遞來的新的藥劑后飲下,面色也迅速變得紅潤了許多,不再宛若金紙。
他終于站起了身,恢復(fù)了些許的行動能力。
直到此時,一行人才有了心思去觀察四周的情況。
一群有些面熟的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被破開的晶石之壁后。
沒有任何人因為剛才一系列的響動回轉(zhuǎn)過頭來。
人們只是自顧自地,猶如機械般,僵硬地執(zhí)行著預(yù)設(shè)好的程序。
不,并非是機械。
那是一群……活人偶。
姚如冰
卡得我作息都崩了,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