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后,變真真兒沒人陪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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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四,長安城下了好大的雪,堂里沒什么客人,我就看著門外鵝毛般的大雪發(fā)呆,門外楊柳葉子早落全了,光禿禿的柳條被風(fēng)刮的飄揚。果然像李嬸娘說的那樣,臘月便會下雪了。
兩個趕路的商人漢子走進(jìn)堂里:“丫頭,兩碗溫酒!”我應(yīng)了一聲,忙舀了兩碗滿滿的酒。
“聽說長安城死了個戲子。”
“那紅玉樓的九鶯娘吧。”
我有如晴天霹靂,待在原地。掌柜來接了我手中的酒,嘆了口氣:“去吧”。我跑出門,卻不知該去哪里,是百里外的張家還是近在咫尺的紅玉樓。
我跑到紅玉樓門口時,門外聚了一堆人,指指點點,議論聲不斷。
“這九鶯娘啊……她不是做了張玉良的美妾嗎?”
“你沒聽說嗎?是做了張玉良他老爹的美妾啊,連夜逃出來的?!?p> “他爹……五十多歲了吧?”
“可不是……后院可有十幾美妾啊!亂啊……”
眾人聽到這話,頓時周圍唏噓聲不斷。
“哎……這張家……紅玉樓……可惜了……”
“一個戲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人都涼了,散了散了啊!”
我沖到最前面,我朝思暮想的九娘被草席卷著,頭發(fā)全被扯散。臉凍得慘白,我撲到她身上:“九娘……九娘……”
一個壯漢把我拉起來?!鞍ィ氵@娃子,咋還不聽人勸,偏跑到前頭,快回家去找你爹娘去!”
我不顧拉扯,撲在九娘身上。漫天鵝毛大雪,我鼻涕眼淚不知都淌到哪里。
她沒有睜眼看看我,就像她出嫁那天沒有掀開轎簾看我一眼一樣。她的臉上落滿了雪,好像還上著后脂粉在唱一出一樣。
我拂落她臉上的雪,看著她安詳?shù)拿寄浚腋皆谒砩虾窟罂?。雪漫漫蓋在我身上,嘈雜的人聲不見了,天下就好像只有我與她了。
我伏在他身上,靠在她懷里,想著想著?!熬拍铮◆~兒,叫我九娘吧?!薄敖小庀骈w’罷?!薄拔抑辉讣夼c匹夫草草一生……”“小魚兒,去張家……做妾……”
“九娘……林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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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在醒來,我已在聚福堂的廂房了。
李嬸娘坐在床邊兒上,爐子上煎著藥。見我醒了,李嬸娘摸了摸我的額頭,墊上帕子端了湯藥來喂我。
極苦的湯藥入口,順著喉管兒下去,再想吐出來也沒法兒了,李嬸娘在我嘴里極快地塞下兩顆甜棗子。嘴里滿著,只嗚嗚的哼叫。李嬸娘明白了我:“九鶯娘已經(jīng)葬了,店里的幾個伙計去的……這,她的東西……你還要嗎?”李嬸娘打開一個布包,里面有九鶯娘的一件外衣,一個耳墜子,還有一只手鐲——是我給她的。
淚淌進(jìn)我的嘴里,我已辨不清口中是苦是咸還是甜。接過手鐲捧在了懷里,放在了心口。
從那以后,我便一病不得起了,做不了活兒,掌柜便把我的身契給了李嬸娘,讓我住到了李嬸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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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寧二十年三月,我被嫁給了李嬸娘的兒子李承,這是我早預(yù)料到的。
那天我看著自己的身契,放在火盆里燒了,化作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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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寧二十三年七月,吾皇駕崩,天下縞素。我卻也有了第一個孩子,男孩兒,取了名兒叫李順。
天慶七年,家婆去了,我已有了三個孩子,李順、李敬、李廉。大兒子二兒子都念著私塾,三兒子還小,便幫著家里做些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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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慶二十一年,老大李順媳婦兒要生了,一家人都坐如針氈。我叫了村上幾個婆子同我一同接生,三個人忙了整整一夜。終于,成功誕下了一個女孩兒。
“娘,給丫頭子取個名字吧?!?p> “便叫菱湘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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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便有了你。”
“阿婆,九娘還會回來嗎?”
“會……會的。”
“阿婆,你看,天亮了?!?p>
爾爾爾雅
這樣就完結(jié)了,歷時三個月,不到五千字。 寫這篇我內(nèi)心感悟很大的,想了很久,這就是古代一個極普通女子平淡的一生。小魚兒年幼時也有過幻想,但終究被時代的錯誤殘忍打破。通過成阿福事件,她看明了王朝京城的可憐;通過九鶯娘事件,她認(rèn)清了時代的悲哀。 平平淡淡的嫁人生子,沒有一見鐘情的轟轟烈烈,沒有霸道王爺愛上我的浪漫歲月,有的是細(xì)水長流的溫柔歲月,舉案齊眉的媒妁之言。她以普通婦女的身份活了一輩子,老而得孫女,取名“菱湘”,正是她一輩子記得九鶯娘的好。 小魚兒,九鶯娘只是一個時代下的小縮影,歷史上這樣的人不盡其數(shù)。我只是憑想象加以整合參考,將人物,情節(jié)會于一身。寫成了《長安多秋》。 在此謝過諸位的欣賞,可否移步隔壁《嫁君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