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帶旁的靈石熠熠生彩,倒影出男子窄腰長腿的挺拔身姿以及他緩慢褪去里衣的動作。
左臂齒輪狀的烈陽紋下面,皮開肉綻,有道血口觸目驚心。目光沒有停留多久,發(fā)覺有人來了,男子隨即斂好衣袍,伸手取來腰帶束緊。
“膽小如鼠,區(qū)區(qū)一條魚妖好意思嚇昏過去。師兄觸了什么霉頭,偏偏遇見她。師父呀師父,您老人家看在師兄一天一炷香的份上,庇佑山下異狀早日解除,好讓我們送走那個瘟神?!弊匝宰哉Z間,慎思走到門外。
抬起手正要扣門,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沒有關(guān)上。
“師兄?”他探進腦袋,忽然被屋內(nèi)的光亮扎疼眼睛,一眼看見桌上的發(fā)光物,登時小跑到桌前,“鎮(zhèn)煞巖的靈石!師兄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魚妖腹內(nèi)。”
“錢家宅子?”慎思扶著膝蓋半蹲下來,湊近觀察,靈石的光輝把他的臉都照綠了,“我說呢,龍門村妖氣強烈,原來有只不長眼的大妖吞了師父用來鎮(zhèn)煞的靈石。”
“靈兒,還有……江姑娘,她們兩人醒來了嗎?”宋延理好衣袍,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這下好了,找到靈石,不怕揪不出破壞結(jié)界的罪魁禍首?!鄙魉贾惫垂炊⒅Ф鴱?fù)得的靈石,低聲嘀咕,“看你往哪兒逃?!?p> “慎思……”宋延催促。
他“啊”了一聲,扭過頭來:“醒了,師兄放心,靈兒身子沒大礙。她惦記那些村民,不肯多躺半日,堅持要去給他們上藥治病?!?p> 話音剛落,面前忽然咻地拂來一只手,帶走桌上的靈石。
慎思的視線向上緊緊跟隨,只見靈光從宋延的指縫中溢出,他低垂著眼眸,擒著靈石的手指不自然地收了收。
“江姑娘呢?”
宋延別開眼,仿佛心虛,在他詢問之前,已經(jīng)作出解釋,“幸有江姑娘指點出魚妖要害,我方能一招擊殺那龐然巨物。”
慎思愣住,聽到后面的解釋但又很快領(lǐng)悟過來,“哦,那個村婦呀?!彼麧M不在乎嘲笑,“她能有什么事,身體壯得像頭牛。”
“姐姐在山下見著紫陽真人的符咒?”
“嗯?!苯埸c頭,銅臼里滿滿猩紅粘稠,鼠須草散發(fā)出清香,她微微有些出神,“靈兒可知道這位紫陽真人是什么來路?”
江芹吸吸鼻子,明明洗了兩次澡,心理作用下還是老覺得有股尸臭味。
“其實我知道的不多,只聽慎思師兄提起過幾次,各州府鄉(xiāng)鎮(zhèn)供奉紫陽真人的信徒極多,紫陽真君的無極殿隨處可見,最雄偉壯觀的那座建在京城。”
“天梯斷裂之前,紫陽真人是最后一個白日飛升,修煉成仙的人?!苯弁鴫m埃,緩緩開口續(xù)上她的話。
小天使不認識男主,可見時間線都亂了。
言靈大吃一驚,扁木勺上的鼠須草泥滑落了都沒察覺,“升仙天梯的傳說,姐姐也聽說過?”
在游戲原劇情中,經(jīng)過五里亭魔界大役,軒轅后人神力覺醒白日飛升,多年后凡間四處修建紫陽殿,敬奉他為紫陽真君。
男主自創(chuàng)的五行玉虛符一直流傳在人世間,守護平民百姓不受妖邪侵擾。
可是,這是大結(jié)局的劇情啊。
“也對,姐姐通曉司天監(jiān)的先天術(shù),什么都難不住你。”言靈不疑有他,再挖一勺藥泥,動作輕柔地均勻涂抹在病者手背潰爛處。
扇狀魚鱗滲出的血立即被鮮紅的草泥覆蓋,盯著那抹紅艷,江芹滿腦混沌,像養(yǎng)了一腦池亂竄的魚。
一會兒是那個叫張濟元的白面書生,一會兒是墳場奇怪的香氣,攪動出陣陣漣漪。
怎么會這樣?
錢家宅子的塘鲺魚怪已死在宋延劍下,按理來說,村民的怪病應(yīng)該消失才對。為什么,魚鱗還在?
微風輕輕吹動玉簪垂下的翠珠,一抹亮白乘風而來。
紙飛機一下扎到江芹額角,掉落在她繡著朵朵玉蘭的裙擺上,孤零零地斜支著。
嬉笑聲中追來三個孩子,觀察到江芹一點笑臉沒有,一時間面面相覷,做錯事般不敢向前討回飛機。身量最高的推了一把前頭矮的那個,用氣聲慫恿道:“還愣著干嘛,張濟安,快去拿回來!”
“還想不想我們帶你一起玩啦?”另一個女孩急忙附和。
梳著小揪揪的男孩這才慢吞吞走到女子面前,怯弱地伸手。
眼看快要觸碰到紙飛機,一雙溫熱的手按住他,帶著草藥好聞的香味。
“等等?!?p> “……劍仙姐姐……我……”男孩慌張到說話結(jié)巴。
她猛地抬起頭,鬢邊翠珠劇烈搖動,震驚的眼神望住面前的小臉,忍不住試著想象,他成年時,五官長開的模樣。
兩張臉重疊在一起,仿佛驚雷劈下,剎那間,莫名的涼意倒灌進她的肺腑。
“小豆芽……”江芹開口,聲音在發(fā)抖:“你告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一聲沉悶的響,石室的門轟然閉合。
潔白賽雪的云袖輕輕掠過,點亮左右雙足駐在壽龜背殼上的的銅鶴。
鶴嘴驟然噴射出赤色火光,宛若紅綢,不停飄展。
靈石從他袖中飄出,登時靈光滿室,亮如白晝。
宋延彈指一揮,靈石嗖地飛去,嵌入石壁,三面石壁里潺潺靈力在三角中心的鎮(zhèn)煞巖交匯,輸灌進核心機關(guān)。
鎮(zhèn)煞巖的機關(guān)開始運轉(zhuǎn),表示結(jié)界修補成功。
本應(yīng)歡喜,宋延面上卻沒有一絲喜色。
他挾一紙黃符揮向石壁,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巖石上漸漸浮現(xiàn)出的畫面,心中有一絲自己說不上的情緒。
他察覺到了,卻不想去深究。
鏡面邊緣虛幻如煙,很快畫面清晰起來。那人背影纖細,兜帽緊裹,黑色的斗篷覆蓋住整個身軀,無法看清全貌。
那是一雙女子的手,飛快掐訣,召喚出神秘的咒印。
宋延臉色沉下去,眉頭隨之微蹙。
司天監(jiān)的解鈴咒,咒靈可以保護召喚者肉身不受結(jié)界內(nèi)靈力反噬,破壞結(jié)界真兇,非她無疑。
掌心托著金色咒印的女子轉(zhuǎn)過身,發(fā)出一聲輕笑,似乎在笑畫面之外的猜疑。她抬起另一只手,緩緩揭下幾乎遮住臉孔的兜帽。
并沒有察覺到隨之墜落的發(fā)簪。
黑暗逐漸褪去,光明點亮了她的眉眼。
熟悉的容貌映入眼簾。
“……是她”
驚疑過后,便是深重的怒意。
是她,猶如出入無人之境,擊碎結(jié)界防護,盜取靈石遺棄山下,隱藏氣海喬裝無辜偽裝良善謊話連篇騙取他的信任……她……
她還做了什么!
眸光凝滯一刻,宋延的眼底飛速掠過一絲殺意。
回望畫面中那個眼神炯炯的江芹,她彎了彎嘴角,右手收回抵在胸膛前,神色虔誠望向遠方,緩緩低頭,齒間清楚吐出兩個音符——主人。
伴隨咣咣的破碎聲,結(jié)界受損,靈光頓失,黑暗里一只紅燭無聲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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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調(diào)監(jiān)控了,芹仔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