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端坐在一張破爛石凳之上,緩緩摘下斗笠,一臉玩味的笑容:
“二虎,照你們江湖規(guī)矩,賣主求榮的都是怎么處理?”
二虎目不斜視,翁聲道:
“江湖規(guī)矩,麻袋沉河。”
成昆聞言魁梧的身軀立馬抖都成了篩子,一個大光頭上不停地流下冷汗。
李曉聞言漫不經(jīng)心地哦了一聲,繼續(xù)問道:“哦?那他的家屬呢?”
“斬草除根!”
聽著二虎如此冷冰冰的語氣,成昆心中好似沉了塊冰似得,七月酷暑天里冷得令人發(fā)抖。
成昆此刻不由想起了自己那年邁的老娘,本想著用剛賺的金子給她老人家打顆金牙,又想到了那個還未娶親的弟弟。
他本是一個順天府的混子,從小到大不學(xué)無術(shù),偏是學(xué)了些偷雞摸狗的伎倆,惹得周遭鄰居族人對他人煩狗厭。
唯獨他的老娘雖然平時總是大罵,但卻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若不是有他老娘給他前后張羅,他也娶不到媳婦,可能早早地便離了家鄉(xiāng)去哪處落草了。
而他的弟弟,雖然嘴上嫌棄他,但是他卻是知道,自己娶媳婦兒花的那些錢,大都是弟弟攢了四五年的老婆本!
如今眼瞅著就要有好日子了,沒成想一轉(zhuǎn)眼,禍?zhǔn)屡R頭。
成昆瘋狂地在地上磕著頭,三十好幾的人哭得像個孩子:
“殿下,求求您了,您要殺要剮沖我來,禍不及家小啊!”
而就在不遠(yuǎn)處的成昆妻小此時也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頓時一起哭喊了起來,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
要不是有老三胖虎攔著,怕是已經(jīng)沖到李曉跟前了。
李曉看著成昆這副喪家之犬的模樣,面無表情,冷聲回道:
“我有個原則:誰要是敢主動招惹我,我必以牙還牙,加倍奉還!”
“我以誠待你,給你銀子,給你差事,你卻轉(zhuǎn)頭就把我賣了,若是因為你的原因?qū)е挛业募揖炻淙雵?yán)樊手中,不知有沒有這么好的運氣,能讓對方大發(fā)善心?”
“這事,沒得商量!”
成昆聞言停下了磕頭的動作,雙眼充血,不再似剛才那般猶如喪犬:
“成昆常聽江湖人說,俠客最好的報恩方式便是以匹夫之怒,五步之血,報恩刺駕,若是殿下可以放過成昆家小,成昆愿意明日去嚴(yán)府行這匹夫之怒!”
李曉看著眼前的成昆,沉聲道:
“莫說你進(jìn)不進(jìn)得了嚴(yán)府那道高門,便是讓你成功了,與我而言又有什么用?”
如今成昆的反水導(dǎo)致李曉的布置很有可能已經(jīng)讓嚴(yán)樊全部給知道了去,雖然并不擔(dān)心嚴(yán)樊會猜出自己的下一步棋。
但是嚴(yán)樊作為大齊最頂流的權(quán)術(shù)高手,不可能會不知道敵之所圖,必圖之這個道理的。
這卻是會給李曉后續(xù)的布置增加難處!
李曉現(xiàn)在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已經(jīng)通過質(zhì)押的方式將手中所有商鋪都典當(dāng)給了像輝乾號這種皇商背景的當(dāng)鋪了。
所以從目前來看,那些米鋪也好,米鋪中的米糧也罷都是皇商當(dāng)鋪所有了,嚴(yán)樊就算明知道是自己后續(xù)的手段,也無從下手。
因為米糧已經(jīng)屬于皇商,只不過他們暫時沒有使用權(quán)而已。
成昆此時就如末路的惡狗一般狠狠盯著李曉,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恨意。
李曉看著成昆的眼神,心中自然很清楚對方所想。
前世那些輸紅眼的賭徒們無一不都是這樣的表情,輸紅眼了便想掀桌子!
李曉確實不懼,反而大膽地向著成昆靠近了幾步:
“我勸你也最好省了挾持我的心思,匹夫一怒固然嚇人,但對你來說卻不適用,因為你有家人?!?p> “我了解你出賣我的原因,無非就是害怕了,想下船了,正好此時嚴(yán)樊也給了你一個看似下船的好機(jī)會?!?p> “但你有沒有想過,自從你和我扯上關(guān)系的那一刻起,你便在這場棋局之中了,我只是棋子,同樣你也是,執(zhí)棋者不讓你上岸你覺得你有資格上岸么?”
成昆聞言,充紅的雙眼慢慢恢復(fù)正常,雖然依舊保持著外強(qiáng)中干的憤怒模樣,但李曉從他眼神后面讀到了一絲恐懼和迷茫。
李曉繼續(xù)耐心解釋道:
“我如果被捉拿,被宗人府也好刑部也罷,那便意味著漢王府要倒,因為我如果被輕易拿下了,漢王府的威信就無從道哉。”
“所以要拿下我,必然是犯了天的大罪名,在這種大罪名之下,你作為我的同黨,你和你的家小跑得了么?”
成昆不停地?fù)u晃腦袋,滿臉的不可置信,就在剛才他還在幻想自己坐上兵馬司司長的樣子,他還在幻想怎么孝敬他的老娘,他還在幻想給自己的弟弟討個媳婦兒。
李曉用手中的斗笠慢慢挑起成昆的下巴,蠱惑道:
“恨他們么?恨我么?恨我們把你卷入這場無妄之災(zāi)中么?”
成昆聞言,魁梧的身子此時再次抖得猶如篩子一般,之前是怕的,現(xiàn)在是氣的。
李曉前世本就是金融行業(yè)資深的從業(yè)人員,金融的本質(zhì)雖然復(fù)雜,但是金融的外衣中絕對有一件名叫蠱惑的華袍!
若是金融無法蠱惑那些逐利而來的人,那么它又如何施展自己各種復(fù)雜又險惡的手段呢?
李曉也正是身披蠱惑華袍的金融高手,他對漢王妃蠱惑,他對老爺子蠱惑,他對小丫鬟們蠱惑,他對手下朋友們蠱惑,所為的目的只有一個:
成為執(zhí)棋者!
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成為像成昆這樣的人,明明只是想賺塊金子孝敬老娘,賺點錢給弟弟討個媳婦兒,卻不由自主地被卷入這場權(quán)謀游戲中,無法脫身,也動彈不得,只能按照執(zhí)棋者的思路去行動!
雖然和一個大男人對視,在心理上會有一些障礙,但是李曉依舊努力克服著:
“我再給你一個機(jī)會,給你一個復(fù)仇的機(jī)會,這不會改變你的結(jié)局,但是可以救下你的家人,并且可以讓你向嚴(yán)樊復(fù)仇!”
聽到可以救下家人,成昆的眼神中涌出無限的渴望,他拼命地點著頭,害怕這個機(jī)會一閃而逝。
...
漢王府,榮秀堂中。
漢王妃頭上綁著藥帶,一副憔悴的模樣對著下首的李慈問道:
“可找到曉哥兒了么?”
李慈也是嚴(yán)肅地?fù)u了搖頭回道:
“原本是知道他在哪兒的,現(xiàn)如今卻是不知道去哪里了?!?p> 早先李靖已經(jīng)從鄭記米鋪返回王府向李慈匯報了情況,所以李慈大概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漢王妃懨懨地說道:
“今早那個天官來宣旨的時候,可是與我說了,如今宗人府已經(jīng)奪了曉哥兒的宗籍,刑部也在滿城搜捕他,你這當(dāng)?shù)脑趺匆稽c都不著急???”
李慈聞言只能嘆了口氣道:
“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著急,孩兒已經(jīng)灑出人手去尋那逆子了?!?p> 說到這兒,李慈生氣地一拍桌子道:
“原想他已曉事了,便托了他做些事體,但沒想到這種節(jié)骨眼上他還去與那妓子廝混,憑白被人落了話柄不說,現(xiàn)如今倒是害了自己!”
漢王妃聽了這話立馬就不干了,將手中一直捂著額頭的帕子丟在了地上,哭喊道:
“我哪曉得你們爺們兒間的些個什么事!若不是你給他攬了那些勞什子事,他哪曉得那么多,哪會犯這些事?縱是胡鬧些,也最多是讓我們嚴(yán)加管教一番罷了!”
“我不管!你給我趕緊派人把曉哥兒找到,斷不可讓他陷在刑部手里!找到人之后連夜送回封地就是了,過幾年風(fēng)平浪靜了,再做計較!”
李慈聞言只能是無奈地?fù)u了搖頭,人說慈母多敗兒,這慈祖奶也是一樣,但奈何這是自己的親老娘,自己又是至孝之人,當(dāng)即只能稱是告退。
而當(dāng)李慈退出榮秀堂后,便見到了一直在外間候著的李靖。
李慈打量了一下這個被稱為最像自己的小兒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后道:
“你可知你大哥去哪兒了?”
李靖聞言搖了搖頭回答道:
“昨日里大哥匆忙帶著封大家逃到鄭記米鋪之后,只是對我說他要繼續(xù)打通漕幫購糧,以期用這些糧食和嚴(yán)樊打?qū)ε_。”
李慈冷哼一聲:“什么封大家!妓子罷了!還和嚴(yán)樊打?qū)ε_!糊涂!”
李靖繼續(xù)道:
“今天一早大哥先是讓大虎帶著妓子出了城,隨后夜里又帶著二虎和胖虎出了門,出門前還把所有的銀子都帶走了...”
很多情況下說一件事,敘述者只要帶有一點個人傾向,整件事聽起來都會完全不一樣。
在李靖的描述中李曉儼然變成了一個闖了禍?zhǔn)轮?,匆忙回家收拾?xì)軟不顧家人,帶著情人跑路的紈绔形象。
天啟帝的敵意,是如今漢王府面臨的困局最根本的原因,關(guān)于這一點李慈和李靖都是清楚的。
但是通過李靖的描述,李曉已經(jīng)儼然變成了一個政治敏感度為零的紈绔,還妄想和嚴(yán)樊打?qū)ε_,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李慈冷哼一聲:“豎子不足與謀!”
“父親,您的腰牌還在大哥手上,他拿著腰牌,常叔大虎他們都要聽他的,如果能找到他,是不是先把他的腰牌收了?我怕在他手上會壞事。”
李慈聞言面色變幻了幾番之后嘆了口氣:
“腰牌先不收,找到他之后讓人送他回封地,如今他已經(jīng)被奪了宗籍,若是沒有腰牌,回了封地怕也是要遭罪?!?p>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再怎么混蛋,卻也想著保全李曉。
李靖聞言只是乖巧地低下了頭,但是眼神中閃爍著的陰毒卻是掩飾不了!
榮秀堂耳房之中,修玉正在一個銅盆里浣洗漢王妃敷頭的錦帕。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喲,這不是我們世孫殿下身邊的大紅人,修玉姐姐么?”
來人面若桃花,身姿妖嬈,一條水蛇腰扭來扭去。
修玉聞言手中動作不停,只不過想起李曉不由眼圈一紅,冷聲道:
“紫鳶,你投進(jìn)鋪子里的錢,等我得了月錢就還你,若是沒事,就不要在這兒耽擱我伺候老祖宗?!?p> 紫鳶聞言啐了一口道:
“哼!修玉,你少擺一副未來奶奶的樣子,現(xiàn)如今曉哥兒被陛下申斥奪了宗籍,你已經(jīng)不是世孫殿下的房中人了!老祖宗自有我們伺候,此時你該去雜物房才對!”
修玉一張俏臉被氣得通紅怒罵道:
“少爺在時,便對我們幾個最好,如今少爺犯了事,沒想到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卻是一口一個曉哥兒,少爺在時,你敢如此么!”
紫鳶也不示弱,作勢就要上前抓撓修玉:
“好你個修玉,先是騙了我銀子,現(xiàn)在又想要壞我清譽(yù),我何時與曉哥兒不清不楚了!你以為誰都道和你一樣,那樣不知羞,凈往人家床上爬!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修玉見此立馬將銅盆中的湯水一股腦地潑向紫鳶:
“便是見過賤人,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少爺便是奪了宗籍,落了難,那也是我的少爺!老祖宗都哭喊著要尋少爺!你也配讓少爺壞你清譽(yù)?你的清譽(yù)值幾個錢?呸!”
兩人在耳房中的吵鬧,終于引起了榮秀堂中人的注意。
只見青梔帶著兩個大丫鬟快步走來:
“你們不要命了?!老祖宗正是傷心難過之時!你們不想著好好伺候!還給她老人添亂!”
修玉聞言正打算爭辯,不料紫鳶惡人先告狀道:
“青梔姐姐!我本要幫修玉一道干活,卻不想她用水潑我!”
青梔沒好氣地瞪了修玉一眼之后,好聲對紫鳶勸道:
“莫要在此間吵鬧了,趕緊去換身衣服吧,剛聽說五少爺此刻正在游廊上,回房的時候莫要碰見了。”
紫鳶聞言雙眼一亮,隨后迫不及待地和青梔道了別之后,便搖曳著濕漉漉的水蛇腰往游廊走去。
青梔不理身邊另外兩個丫鬟羨慕的眼神,湊近修玉耳邊低聲勸道:
“少爺是什么樣的人物?你我還不清楚?此時正是掃清紫鳶她們的時候,你可不能意氣用事??!”
...
胖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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