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萬勝親自率領(lǐng)侍衛(wèi)前去抽檢火藥之時，眾人皆低頭侍立一旁，忐忑不安的等待著結(jié)果，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惹禍上身。
這時，徐光啟站了出來，朝朱由校欠了欠身，說道：“陛下請息怒，據(jù)臣所知，王恭廠所生產(chǎn)的火藥大多供京營操練所用，工部每年例造火藥數(shù)目是根據(jù)京營人數(shù)定下的，只是近些年來京營兵力劇減，操練也不如以前勤，如若還按照以前的數(shù)目成造火藥，定會造成積壓?！?p> “徐卿不必說了！兵部侍郎何在？”朱由校心中怒氣正盛，揮手打斷徐光啟，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兵部侍郎的身影，大聲問道。
“臣兵部右侍郎文球參見陛下?！币幻迨鄽q體型肥胖的大臣從人群中急匆匆閃出來，躬身回道。
“朕問你京營每年操練幾次？每次領(lǐng)多少火藥？”
“回陛下，京營依例每年春秋各操練一個月，每五天領(lǐng)三千斤火藥?！蔽那蛘f完，恨恨的瞪了一眼徐光啟。
“這么說京營一年才領(lǐng)三萬六千斤？”朱由校大吃一驚，京營每年領(lǐng)取的數(shù)目竟僅占工部一年所造的十分之一。
“陛下，不僅僅如此。近年來遼東戰(zhàn)事緊急，王恭廠每年都會向遼東運送大量火藥，工部有詳細的運送記錄，陛下可著人核對。”工部尚書黃克瓚此時也按捺不住，出列稟報道。
“黃大人此言差矣”黃克瓚話音剛落，人群中又有一人出列駁斥道，此人聲音洪亮，瞬間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紛紛轉(zhuǎn)身看去，見說話之人正是剛剛從詔獄里放出來的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紛紛嘀咕道：“這個熊廷弼剛被放出來，又要得罪人了，真是死性不改！”
果然，熊廷弼朝朱由校欠了欠身，說道：“陛下，臣此前經(jīng)略遼東之時，曾接收過工部運來的火藥，然而都是積壓多年的舊藥，多數(shù)不能施放，即使能施放威力也大減，遼東將士對此早有怨言，將工部運來的火藥紛紛棄之不用，臣沒辦法只好下令在遼東當(dāng)?shù)亟ㄔ旎鹚幾鞣?，以供將士們使用。?p> 熊廷弼馬上就要再赴遼東，火藥不僅攸關(guān)將士們生死，更關(guān)系到此次使遼成敗，因此也顧不得得罪同僚，定要將實情剖析明白。
“黃克瓚，你可還有話說？”朱由校盯著黃克瓚，冷冷的問道。
“臣該死，求陛下恕罪！”黃克瓚不敢再爭辯，立即跪倒請罪。
這時，陸萬勝前來稟報抽查結(jié)果，道：“陛下，臣已查明除剛才打開的地窖中有百余桶是今年所造，其余地窖中的火藥大多都是萬歷年間所造，近幾年間成造的臣估計占比不足三成?！?p> “不足三成？哈哈，王維儉，這就是你所說的每年皆是如此？”朱由校怒極反笑，盯著跪在地上的王維儉問道。
王維儉此時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全身顫抖如篩糠，磕頭如搗蒜，拼命求饒。
溫體仁游目四顧，仍不打算放過他，上前繼續(xù)說道：“陛下，臣斗膽請陛下遣一隊侍衛(wèi)供臣驅(qū)使，臣想請陛下一觀究竟。”
眾人不知溫體仁要賣弄什么玄虛，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紛紛側(cè)目而視，禮部尚書丁紹軾見陛下臉色難看，悄悄向溫體仁使了個眼色，不料溫體仁卻視而不見，朱由校此時已大略猜到溫體仁的用意，便點了點頭應(yīng)允了下來。
溫體仁于是隨便叫了幾名侍衛(wèi)，便朝身后的倉房走去，眾人等了一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方才看見溫體仁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邊從倉房中走出來，身后一隊侍衛(wèi)手上各自捧著甲胄、頭盔、弓箭、刀槍等兵器，只是這些侍衛(wèi)一個個灰頭灰臉的模樣令眾人大為驚訝，這才進去了那么一小會身上就弄的如此之臟，可見倉房內(nèi)有多久沒人打掃過了。
溫體仁領(lǐng)著侍衛(wèi)來到朱由校面前，吩咐侍衛(wèi)將手上的兵器盔甲等放在地上，這才朝朱由校欠了欠身子，又在眾人面前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才說道：“陛下，諸位大人，請看臣身上的這身官袍，不用臣多講也該知道這些兵器儲存多久了吧？”
朱由校這時再也忍耐不住，蹲下身子從地上的撿起一副甲胄，甲胄上布滿了灰塵污跡，銹跡斑斑，已看不出本來面目，順手抖了幾下，想將上面的灰塵抖掉，豈料剛抖了一下，就聽到“叮叮當(dāng)當(dāng)”幾聲脆響，甲胄上面的甲葉竟然紛紛掉了下來，原來是串聯(lián)甲葉的繩子由于年久早已朽壞，稍一用力便斷了開來。
朱由校怒氣更盛，不發(fā)一言，又順手拿起一桿長槍，在手里掂了幾下，然后一手握住槍頭，一手握住槍柄，用力一彎，“啪”的一聲，長槍應(yīng)聲從中折為兩段。
“這就是軍器局制造的兵器？你們都給朕好好看看！”朱由校越說越氣，用力將長槍扔到眾人面前，猶不解恨，又猛地將陸萬勝腰間的繡春刀抽了出來，握著刀柄用力朝地上的兵器砍去，刀鐵相擊，濺起一片火花，甲胄、弓箭、長刀皆抵不住繡春刀鋒利的刀刃，如刀切豆腐一般，稍觸即斷。
“朕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無縛雞之力，然竟能手斷長槍，刀破甲胄，軍器局制造此物，不知有何用？朕要你們有何用？”朱由校此時胸中的怒氣磅礴而發(fā)，揮著繡春刀指著跪倒一片的大臣們，聲嘶力竭的喝問道。
“你們對得起朕嗎？對得起前線的將士們嗎？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廝殺，你們在京城里風(fēng)花雪月，逍遙自在，然后給將士們提供這種武器？你們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就不怕死去的將士們的冤魂來找你們嗎？”朱由校眼中滿是怒火，手上青筋暴起，揮起繡春刀一刀將剛才燃放火藥的木板劈為兩半。
“臣等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眾人早已嚇得瑟瑟發(fā)抖，伏在地上顫聲求饒。
“是，你們都該死！朕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你們?nèi)抠n死，給死去的將士們贖罪！”朱由校一刀將木板劈開后，感覺渾身的力氣仿佛都用盡了，晃了幾下，頹然坐倒在地，手上的繡春刀也滑落在地，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陛下”陸萬勝等侍衛(wèi)見皇上突然倒地，慌忙上前將其扶住。
朱由校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并無大事，凝視著眾人，緩緩說道：“朕今日來王恭廠本是因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王恭廠火藥爆炸，炸死無數(shù)百姓，這些百姓滿身血跡的爬著找朕索命，朕被這噩夢驚醒，心中不安，所以才天不亮就與你們一起來此查看，豈料到了這里才發(fā)現(xiàn)跟眼前的這些東西比起來，王恭廠爆炸算什么？”
“朕今天就問問你們，將士們披上這種盔甲，拿上這種武器能抵擋得了兇悍的建奴嗎？”
“遼東已經(jīng)快丟完了，等敵人打到京城城下，朕問你們能擋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