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都御靈都閉門不出,都禾纓都明慧來喊她都不理,這世間的女孩子都是棋子,便宜父親都昊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二姐四姐一同前來必有用途,至于留在京都的幾位,恐怕也一樣,只是用處不一樣罷了。
元凌收到血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暗令,負(fù)責(zé)教五小姐習(xí)武,元凌領(lǐng)命,換了一身正常的護衛(wèi)裝束,出現(xiàn)在都御靈的屋外,等候召見;元斐元月也領(lǐng)了罰回來了,一切都如常,似乎從未發(fā)生過什么。都御靈看了元斐元月一眼,根本看不出她們受了罰,但又有明顯的虛弱感,她懶得詢問,問了估計也不會說。而元凌則一直在外頭等著,都御靈不太想見他,要不是身邊沒丫鬟了,元斐元月她都不想看到。
元月再次進來,稟告元凌在外候著的事情,都御靈冷笑:“怎么,等不得?本小姐可也等了很久等你們來救我呢,還不是照樣等著,不想等就滾?!?p> 元月愣住,垂頭,“奴婢該死?!?p> “少來這套,都給我滾。”都御靈火大,砸了好些東西,發(fā)泄情緒。
砸累了,都御靈才冷靜下來,說好的不再糾結(jié)呢?古人都這樣,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元凌元斐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木頭人而已,和他們?nèi)鰵夂苡字蓪Σ粚??都御靈躲在床榻一角,默默流淚,她很不喜歡這里,像個被關(guān)著大的金絲雀,沒有人身自由,連自己的意志力都要消磨在這里,若是能像都禾纓她們那樣無知無覺地順應(yīng)這父母之命家族之命而活,自然是無憂無慮,尊貴無比,可她沒法冷靜地接受自己就像個傀儡一樣活著,自己那幾十年里最渴望的親情也像個泡沫,一戳就破,即便有一絲親情,卻也涼薄如水,一切以家族利益為重罷了,毫無溫度。
靠山山倒,靠樹樹跑,與其坐井觀天,不如跳出去,靠自己!把都昊當(dāng)做老板,自己就是最底層的小員工,老板要什么,小員工努力往上湊便是,一步一步往上爬。她比這幫古人多了一份來自時代的智慧,這就是她的核心優(yōu)勢,讓老板缺不了自己,才是王道!
想通這些,都御靈起身洗干凈臉,涂了些潤膚膏,保養(yǎng)也不能落下,從內(nèi)而外都是無往不利的利刃,老板還會隨便犧牲自己么???!
都御靈心中的火焰熊熊燃起,給自己定好了最近的小目標(biāo),快速地讓父親大人意識到自己價值。
價值在哪?越州城最大的缺點在哪?軍餉匱乏,隆昌帝表面笑嘻嘻心里買買皮,越州軍的軍餉克扣相當(dāng)嚴(yán)重,越州軍入不敷出許久了,想來父親大人和大宛的溫瞳將軍莫逆之交,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估計十有八九,越州軍軍餉的來源很大一部分來自西域,也就是說西域人,用自己的錢養(yǎng)著越州軍來打自己,但是,真的是這樣么?恐怕父親大人和西域之間有不可分割的利益關(guān)系,越州軍和西域之間二十來年的平衡,很微妙,隆昌帝估計也意識到這點,所以對父親大人的忌憚之心更重了,但是這種微妙平衡誰也不敢出手打破,一旦破了,大晉朝離亡國也不遠了。
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是,父親大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軍餉和西南地區(qū)的平衡?還是更大的目標(biāo)?都御靈和父親大人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都不到一年,不太好判斷,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多多相處,判斷父親大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想到就去做,都御靈一連幾日,每日晚上都拉著二姐四姐,三個人一塊去前院,找父親一起吃晚飯,偶爾能碰上父親,一塊吃晚飯,這件事,都禾纓更積極,所以都御靈只需要站在二姐身后,跟著她一塊行動就行,半個月下來,還真和原本有些距離的父親大人熟絡(luò)了許多,但都御靈話很少,基本由著二姐自由發(fā)揮,到她發(fā)揮不下去了,都御靈再接一手,這樣,父親大人就不會讓他們回去了。
畢竟是親父女,血緣濃厚,這么朝夕相處下來,都昊對三個女兒的感情不自覺的加深了一些,也少了一些當(dāng)初的陌生感,此時,都御靈正在說滄州的說書先生:“父親,路過滄州的時候,女兒聽到很多關(guān)于父親的英雄事跡,大家都很喜歡聽,說書先生講的那是唾沫橫飛,仿佛歷歷在目?!?p> 都昊輕輕一笑,有些興趣:“哦?都說些什么?”
都禾纓皺眉:“你什么時候去聽說書了?”
都御靈才不搭理她這個難得的拆臺,繼續(xù)說道:“印象最深的,便是秋池之戰(zhàn),說書人描繪的那時驚心動魄,女兒也模仿不出來,總之最后父親大人大獲全勝,可就在這時,風(fēng)沙暴來襲,父親所帶的龍虎前鋒陷入風(fēng)沙暴之中,迷失了方向,三天三夜后,風(fēng)沙暴終于停了,而前鋒隊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界,輿圖上都找不到,又走了很久便見到一個被黃沙掩埋的古城,名叫樓蘭古城,在這里前鋒隊找到了一顆巨大無比的夜明珠,價值連城,父親身邊的參將無不歡欣雀躍,大半年的軍餉都夠了。后來在古城附近出現(xiàn)了一只金黃色的駱駝,指引著他們走出了陌生地域?!?p> 都昊原本笑著聽得,聽到后面就笑容就收了,都禾纓都明慧二人還沉浸在這種光怪陸離的故事當(dāng)中,很是有趣,都御靈看著父親的神情,停住了話頭,假裝好奇地問道:“父親,這是真的么?真有樓蘭古城,還有那顆巨大無比的夜明珠么?還有那只金黃色的駱駝,好想看看?!?p> “安姐兒覺得是真的么?”都昊不答反問。
都御靈想了想:“半真半假吧?說書人總想吸引人,自然會說些似是而非的事情,但如果胡編亂造必然被戳破,唯有半真半假才說不出半個不好來。所以我認(rèn)為,樓蘭古城的確有,夜明珠也有,駱駝也有,至于巨大無比和金黃色,不足為信。”
都昊哈哈一笑:“鬼靈精,這顆小夜明珠就給你拿去玩吧?!倍缄浑S手掏出了一顆小夜明珠,遞給了都御靈,都御靈開心地接過。
父女幾人樂呵呵地吃完了飯,各自回屋了。
都御靈在自家屋里拿出那顆夜明珠,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所以然,便干脆收起來,去了園子里,散步消食。
果不其然,在園子里遇到了信步而來的父親大人。都昊看了一眼都御靈,招手讓她過去,“怎么不休息?”
“我在研究夜明珠,睡不著,就出來走走。父親,您怎么也出來散步?”
“安姐兒為何要提起這個故事?”都昊審視的眼神看著她。
都御靈假裝看不見,淡定地說道:“這個故事很有趣,滄州城內(nèi)廣為流傳,父親難道沒聽過?滄州城還有好些個關(guān)于父親的故事,風(fēng)花雪月的也有,揮斥方遒的也有,太多了?!?p> 都昊差點沒繃住,風(fēng)花雪月什么鬼。。??人粤艘宦暎骸澳悄阌X得怎么會有這些故事的?”
“滄州離越州最近,父親大人聲名在外多年,一方英雄人物,自然就會傳些故事,供世人消遣?!?p> “僅僅是消遣?”
都御靈猶豫地說道:“好像也未必,若說一開始是消遣,但是就樓蘭古城的故事,總覺得哪里不對?!?p> 都昊靜靜地看著這個小女兒,“說說看。”
“夜明珠乃稀世珍寶,更何況是巨大無比的夜明珠,等同于祥瑞之兆了,必定要上報朝中,定奪去留,但故事里直接充為軍餉,不太妥當(dāng);第二那金黃色的駱駝,這顏色犯了忌諱,更加不妥,第三,樓蘭古城,數(shù)百年前,樓蘭古城乃是西域霸主,一統(tǒng)西域,這三點加在一塊,便是大逆不道了。”說完,都御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父親,都昊的眉頭微蹙,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即便聽到她說出這些字眼,也沒有怒氣,都御靈有些拿不準(zhǔn),眼前的父親究竟是什么意思。
都昊看了她片刻,忽的笑了,都昊本就相貌不俗,笑起來更是清雋俊秀,少了平素的冷然肅殺之氣,半蹲著,和都御靈平視,“安姐兒,小腦瓜里倒是裝了不少墨水,如此大逆不道,那為父該如何?”
都御靈一瞬間便明了了,父親對滄州的流言是知曉的,很有可能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所以答案顯而易見了,都御靈露出一絲天真的笑:“不如何,清者自清,順其自然,父親大人的英勇善戰(zhàn),守衛(wèi)河山是實打?qū)嵉?,所以任何流言不足為懼?!?p> 這番話莫名戳到了都昊,很是受用,對這個小女兒又多了幾分喜愛,“好了,有父親在,別多想,好好休息去吧?!?p> 都御靈乖乖告辭,回去睡覺了。
園中的都昊抬頭望天,有些感慨,這么些年,族中第一個明白人居然是他的小女兒,都家眾人渾渾噩噩太多年了??!自己的幾個兒子在京都養(yǎng)廢了,空有一副武將的皮囊,卻沒有統(tǒng)帥的心臟,依舊仗著祖輩的蒙陰,做著再延續(xù)百年的美夢。小五,怎么就是個女娃!?。?p> 回了自己屋里的都御靈,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在花園里父親的一言一行,無比肯定的是父親有野心,無比不肯定的是父親究竟打算怎么安排京都和越州倆地的家人,當(dāng)然重點是她自己的前途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