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看過的無數(shù)經(jīng)典橋段呼嘯著涌進(jìn)了陳三更的腦海,翻來覆去都是關(guān)于嫉妒、扭曲、仇視的字眼。
《震驚!因為對方比自己長得帥,萬妖圣子竟然做出這事!》
《世上最慘小鏢師!無辜?xì)屆谋澈缶谷贿@么倒霉!》
《男人看了會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容貌可以招財,也可以招災(zāi)?!?p> 《有一種仇,叫他比我?guī)洝!?p> ......
陳三更心頭沉重,在這個陌生又變態(tài)的世界,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眼前之人。
對于一個高高在上的天驕而言,在自己引以為傲的某個方面,居然有一個“螻蟻”超越了自己,那最省時省力的辦法,自然是抹去那個螻蟻的存在。
于是,他微微低頭,希望這位萬妖圣子沒空搭理自己,就此跟著白靈溪這個倒霉娘們轉(zhuǎn)身離去。
但當(dāng)他站在一個空間,又怎么可能會被別人忽視呢?
吳青帝在跟白靈溪、牛犇二人寒暄之后,甚至都沒有急著詢問白靈溪請他過來所為何事,便看向了靜立房中的陳三更,主動走到他面前,笑著行禮道:“萬妖谷吳青帝,見過兄臺,兄臺風(fēng)采卓然,敢問尊姓大名?”
和藹的態(tài)度令陳三更稍稍有些意外,但心中并未掉以輕心。
天驕嘛,多少還是有些表面素質(zhì)的。
他不卑不亢地回禮道:“武安城順風(fēng)鏢局,陳三更,見過萬妖圣子。”
“原來是陳兄?!眳乔嗟坌χ溃骸拔以犖业淖o(hù)衛(wèi)提起來路之事,有勞陳兄一路護(hù)送,青帝在此謝過?!?p> 既沒提什么你這樣的人才做個鏢師真是屈尊了,也沒打探陳三更的境界修為,這番光明磊落又體貼周到的做派讓陳三更更加意外。
“不敢?!彼麛[了擺手,也微笑道:“畢竟我收了錢的。”
“哈哈,陳兄果然是個妙人?!眳乔嗟酃恍?,“能與陳兄相識,也是緣分,可否賞臉,我們共飲幾杯?”
不賞臉......陳三更在心中果斷回答,然后嘴上露出社畜們都很熟悉的微笑,“恭敬不如從命?!?p> 就像社畜們在領(lǐng)導(dǎo)面前的每一句好的,心中都有一聲MD。
“圣子殿下!我們......”白靈溪打斷了兩個長得比她還漂亮的男人的談話,神色焦急。
但這樣的行徑是頗有幾分無禮的,嚇得牛犇的黃臉都白了。
“靈溪姑娘,既然我已經(jīng)到了這兒,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吳青帝并未生氣,微笑開口,言語之中的強大自信讓人心安。
就在白靈溪也覺得好像自己有些太急躁的時候,吳青帝卻又說道:“不過,既然靈溪姑娘說了,陳兄,我們的事就先往后稍稍,先聽聽靈溪姑娘的事情吧?!?p> 白靈溪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陳三更。
陳三更笑了笑,“那我回避一下?!?p> “陳兄稍等?!眳乔嗟厶摂r了一下,然后看著白靈溪道:“靈溪姑娘可是覺得陳兄會泄密?”
白靈溪瞄了一眼陳三更,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家也是一路盡職盡責(zé)地護(hù)送過自己,而且還長得那么好看。
可是一想到自家小姐交待的事,她便只能一咬牙點了點頭。
吳青帝輕輕頷首,平靜道:“那為什么你愿意告訴我呢?并且相信我就不會泄密呢?”
白靈溪愣了,這是什么話,你是萬妖圣子啊!
“就因為我是個所謂的大人物?有一點無所謂的虛名?”吳青帝灑然一笑,“從本質(zhì)上來說,我和陳兄一樣,對你而言都只是外人,我固然和你家小姐青眉圣女有些情誼,但陳兄一路相送,想必人品也看在二位眼中,為什么就如此相信我,而半點不相信陳兄呢?”
咦?好像有點道理??!
牛犇不禁緩緩點頭。
一向聰慧的白靈溪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吳青帝并未咄咄逼人,溫聲道:“靈溪姑娘,我不是強人所難,你大可放心,既然我來了,接下了這件事,便必然會一管到底,縱使有些小意外,應(yīng)該我也能夠兜得住?!?p> “好吧!”白靈溪審時度勢,便也不再糾結(jié),反正現(xiàn)在一切都只能指望這位萬妖圣子了。
她深吸一口氣,“我和牛叔,此番外出,乃是受圣女殿下的密令,去往丹穴山,向鳳皇求援的?!?p> 吳青帝眉頭輕皺,仿佛自言自語般分析著,“鳳皇乃是積年的問天境大能,曾經(jīng)是青眉山的大長老,后來因與青眉山主意見不合,歸隱丹穴山。以這等故事,若非萬不得已,身為山主之女的圣女豈會主動向其求援。”
陳三更立刻心知吳青帝是在主動為他解釋,不由對這位圣子又多了幾分好感。
同時,他對白靈溪也多了些改觀,明明是去丹穴山,卻偏偏裝出一副必須要去天京城的樣子,看來胸大跟無腦并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
“原來如此。”吳青帝輕嘆一聲,憂心地看著白靈溪,“青眉山中,情況竟已惡化至此?”
白靈溪開口道:“山中之事,我和牛叔兩個無足輕重的下人也不甚清楚,故而圣女也才會悄悄將我們二人派出,為的就是不讓其余人知曉。”
陳三更心中暗贊,不愧是茶藝大師,還挺聰明,關(guān)鍵時刻守得住底線。
“昨日我們接連遭遇刺殺,想必行蹤已然暴露。故而斗膽,托加藤相請圣子殿下,為的就是能夠完成小姐的囑托?!?p> 說完白靈溪后退一步,盈盈拜倒,“請圣子殿下相助!”
“靈溪姑娘快快請起?!眳乔嗟凵斐鍪郑还扇岷偷恼嬖h出,將白靈溪托住,再拜不下去。
白靈溪依舊保持著下拜的姿勢,“圣子殿下這是答應(yīng)了?”
看樣子,大有一副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陳三更心中覺得,果然耍賴撒嬌這種事情,女人做起來更得心應(yīng)手也更順理成章一些。
吳青帝卻出乎意料地?fù)u了搖頭,“我不會送你們?nèi)サぱㄉ降??!?p> 白靈溪和牛犇神色一變,一旁的加藤急忙道:“公子!”
“陳兄,你怎么看?”吳青帝笑望著陳三更。
陳三更笑了笑,“不說私人情誼,萬妖谷與青眉山同為妖族兩大圣地,同氣連枝,如今青眉山有難,重情重義的圣子殿下又豈會坐視不管。圣子殿下這么說,想必已經(jīng)有了更好的辦法。”
“不想最懂我的,竟然是初見的陳兄?!眳乔嗟酃恍?,看著加藤,“你真是白跟了我這么多年了?!?p> 吳青帝直接將白靈溪扶起,真元的對比讓白靈溪無法拒絕,“靈溪姑娘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么加藤會恰好出現(xiàn)在那處山谷?”
白靈溪一愣,陳三更眼神微微一凝,這也是他一直在思索的事情。
“或許你還不知道,近些日子,我們?nèi)f妖谷在天益州的探子回報,青眉山大長老那一派調(diào)集了許多勢力在整個天益州搜尋著什么,加藤稟報給我之后,我便讓他抓了兩人拷問了一番,得知是在找人?!?p> 吳青帝笑了笑,“剛好我先前我曾去了一趟青眉山,卻并未在圣女身邊見到你的蹤影。我便大概猜到了幾分,只是不知道你們要去做什么,圣女也未曾與我言說,我便只好讓加藤帶著些人手盡量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希望能幫得上,順帶讓他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他語帶揶揄的看著白靈溪和加藤,“不過你們二人竟然真的能夠遇到,或許只有緣分一說能夠解釋了。”
加藤臉一紅,目光灼灼地看著白靈溪,白靈溪微低著頭,不想被那鷹眼里的滾燙射中。
陳三更暗中琢磨了一遍,感覺漏洞挺多的,但正因為這樣,反倒讓他覺得更可信一些。
“與其大老遠(yuǎn)去找鳳皇,不如我親自跟你們走一趟青眉山,不知靈溪姑娘意下如何?”
吳青帝的話化作磅礴的喜悅,瞬間讓白靈溪忍不住開心地驚呼起來。
鳳皇雖強,但他畢竟只是一個人,而且還跟山主有怨,比起萬妖谷板上釘釘?shù)睦^承人吳青帝來說,終究還是差了些。
如果吳青帝能夠攜帶著整個萬妖谷的赫赫聲威站在小姐那一邊,那些反對小姐的,給小姐添亂的,誰還敢造次!
一念及此,她連忙再次拜謝,身后的牛犇也一起道謝。
“那圣子殿下,我們何時動身?”
吳青帝笑著道:“不急,明日一早,我們再走不遲?!?p> 不等白靈溪說話,加藤就連忙提醒道:“靈溪姑娘,你忘了我家公子的習(xí)慣了?”
白靈溪這才記起,吳青帝每到一城,若不進(jìn)城便罷了,若是去了,必將去城中走一遭,了解一下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實打?qū)嵉胤鑫?jì)困。
起初也有諸多質(zhì)疑說他沽名釣譽,但吳青帝置若罔聞,并在這十余年間從未斷絕,質(zhì)疑聲慢慢就被時間磨滅。
“加藤,你就在此處護(hù)衛(wèi)靈溪姑娘和牛先生安全。”吳青帝吩咐一聲,朝白靈溪和牛犇行禮道:“青帝便不多打擾,我在城中,二位盡可安心歇息。”
白靈溪和牛犇點頭應(yīng)下,吳青帝便轉(zhuǎn)頭望向在一旁微笑看戲的陳三更,伸手一領(lǐng),“陳兄,請!”
陳三更先朝白靈溪和牛犇二人抱拳致意,然后點頭道:“圣子殿下,請?!?p> “如果陳兄不嫌棄,你我可以兄弟相稱,”
“好的,吳兄。”
“哈哈。”
......
如果萬妖圣子請人喝酒,會在什么地方?
讓安水城的人來回答,可能會有許多不同的答案。
城主府、首富的豪宅、花魁最漂亮的青樓等等。
但無論哪一個,都會讓人覺得有些不夠檔次,畢竟那是萬妖圣子。
所以,誰也不會想到,萬妖圣子請人喝酒,會在這樣一個地方。
一座街邊的小店,一手爆炒手藝傳了祖孫三代,如今,已經(jīng)是孫子掌勺。
陳三更和吳青帝就坐在其中一張看上去油乎乎的桌子兩頭,就著桌面上的三五碟小菜,有說有笑地喝著酒。
行走江湖,吃的可以隨意一點,但酒卻是隨意不得的。
所以,酒乃是吳青帝從隨身攜帶的儲物袋中取出來的。
和陳三更印象中那種儲物袋滿天飛的修真世界不同,這個世界,雖然同樣有修行者,但乾坤袋之類的東西還是個稀罕物件,也就吳青帝這種身份的人用得起了。
雖然吳青帝并未趕人,但當(dāng)他和陳三更坐在這兒,其余的客人也都坐不下去了,紛紛結(jié)賬走人。
倒不是不想跟萬妖圣子在一個堂子里多坐一會兒,主要是他們都明白,在外面的圍觀群眾眼中,坐在二人周邊的其余人,跟一坨屎也差不了多少。
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哪個是萬妖圣子???”
“廢話,你看穿著打扮??!總不可能是背刀的那個吧!”
“可是背刀那個長得更好看啊,不是說萬妖圣子才貌雙絕嗎?”
“對呢,我也覺得,你說他們倆我選哪個做丈夫呢?”
“天下之帥共一石,背刀小哥獨占十斗,萬妖圣子占兩斗。”
一個男的終于忍受不了這群嘰嘰喳喳的女人,無語道:“你識不識數(shù)?。恳皇褪?,哪兒來的十二斗?!?p> “哼!你們其余男的倒欠兩斗!”
......
雖然隔得遠(yuǎn),雖然聲音小,但以二人的能耐,都聽了個清楚。
陳三更不由苦笑,舉杯道:“吳兄勿怪?!?p> “我若說不怪,那是我虛偽。”吳青帝跟著舉杯,然后道:“但我若因此生氣,足見我小肚雞腸?!?p> 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一頓酒就這么喝完,二人談天說地,輕松愜意。
吳青帝給店家多付了十倍的錢,說是彌補損失,然后在店門口和陳三更拱手道別。
沒有拍著胸脯說什么今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說什么依依不舍地說什么江湖再見,更沒有留下一個信物說什么今后有事來找我。
二人就這么干脆地分開,各走一邊。
就像兩尾偶然撞見的魚兒,在水中輕輕打了個照面,然后相忘于江湖。
圍觀的人群,大多數(shù)都追隨者吳青帝而去,但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主要是姑娘的,跟在了陳三更的后面。
吳青帝是天上人,能遠(yuǎn)觀卻不能褻玩,若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能空穴來風(fēng);
這個背刀小哥哥,感覺似乎更能夠接近一點,好好努力,說不定便能得寸進(jìn)尺,人滿為患。
陳三更自然察覺到了身后的情況,微微皺眉,饞我身子?沒門!
八步趕蟬的心法悄然運轉(zhuǎn),一步跨出,他便已消失在這些人的視線中。
.......
安水城的捕快班頭名叫狄仁帕,名字取得響亮,但城里的賊人卻不怎么怕他。
不過因為最近接連破獲了幾起案子,他的日子倒是好過了不少,也漸漸從純粹地被調(diào)侃暗罵,開始多了幾分聲望。
老百姓的訴求很簡單,天下太不太平是一回事,有希望就能堅強地活下去,哪怕死了,也知道有人能為自己申冤報仇。
一個能破案的捕頭,就能帶給他們本就艱難的生活帶來脆弱的安全感。
狄仁帕春風(fēng)得意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他如今咸魚翻身只因為偶然認(rèn)識了一個來到安水城押鏢的小鏢師。
破案、擒賊、人家一手包辦,功勞卻都給了自己。
只高風(fēng)亮節(jié)地拿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賞銀,讓狄仁帕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所以,此刻看到那個背著刀的熟悉身影走進(jìn)門來,正在衙門里偷摸吃雞的他將手里的烤雞一扔,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抓向?qū)Ψ降氖直鄣溃骸瓣愋值?,好久不見啊!?p> “是啊,狄老哥,好久不見,你這日子舒坦??!”陳三更輕巧避開那雙油膩的手,笑著道。
狄仁帕反應(yīng)過來,在身上狠狠抹了兩把,“陳兄弟難得主動登門,有什么事情嗎?跟老哥說,我一定幫忙!”
陳三更這才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掌,然后道:“我能有什么事兒,就是今天天色晚了,趕不回去了,想找你借宿一晚?!?p> “小事兒!沒問題,幾晚都行!”狄仁帕拍著胸脯,“你先坐一下,我去后堂給你倒杯茶?!?p> 說完狄仁帕轉(zhuǎn)回了后堂,尋了個無人的角落,悄悄打開被塞進(jìn)掌心的紙條。
【我想看看跟漫云樓有關(guān)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