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討魔

　　“好大的排場?！蓖礻柹饺艘坏奖阗潎@道。

　　崔輕水啞然，搖搖頭答：“道兄又拿我取笑了?！?p>　　“說實話，你這回著實難看，敢作敢當(dāng)方是真男兒，況且鬧出這番動靜，不過是白添幾份阻撓。”

　　“道兄所言甚是，奈何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只請多擔(dān)待幾分了?！贝掭p水說罷，做了一揖，喚來一小童引挽陽山人入座。

　　請完諸客，崔輕水背手臨崖，望著那翻騰云霧，輕嘆一聲?；私?，迄今已有幾何歲月，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但自入了仙途，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好似此刻緩步去正堂，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往何處，但要做何事，他卻理不清了。

　　“風(fēng)水祖師來了?！?p>　　“這就是承法上師？”

　　“看著可真年輕啊，也就這順順利利不知苦楚的好命人會做出這傻事了?！?p>　　……

　　人群們熙攘著，待崔輕水入座后，崔乾運(yùn)氣丹田，朗聲道：“諸位道友噤聲，不才知明子，今日設(shè)宴于此，以謝諸公慷慨出師助家?guī)煶В屑ぶ?，難以言表，便請諸位盡情歡愉?！?p>　　喧嘩聲戛然而止，片刻后，有人帶著喝道起來。崔輕水冷眼看著，眼前這幕倒不像是起兵除魔，與人間豪族的笙歌慶會一般無二。修士到底不過是凡俗，尋仙問道未有所成，便難有神仙精神。

　　思緒回轉(zhuǎn)，場上之人已縱情其中，推杯換盞你唱我喝的，或都帶上股匪氣?？楄?、挽陽、問空等大修士同崔輕水對視一眼，幾人互看過后，笑著舉杯淺抿一口——如此人味，才是修仙。

　　韶華易逝，流水無情。那時的景色在崔輕水腦海中已變得稀稀落落，憶得稚童踉蹌抬步，追趕著一逝而過的神仙道長?？粗揭坏刮宀揭凰さ?，不忍叫人停下腳步。粗看，樣貌未有五歲，腿臂白嫩飽滿，眉眼帶笑，雙瞳狡黠的躍動著，透著一股伶俐勁，叫人心喜。

　　小童手腳并用趕了上來，張口便道：“仙師好厲害啊，比鳥兒還高?！笨粗贿^是個精力極好的頑童，崔輕水卻覺得他別有用意。凡是入了仙門者，五感之外還可窺得天意，生第六感，其名天通。

　　天通之感若有若無，無相無質(zhì)，與五感涇渭分明，崔輕水一見這孩童就覺得他精明過了頭，便知此乃天通之感所動。雖有天授，然自恃一身修為已近天仙，到底還是收下了這一徒弟，賜號問虛。

　　彼時承法門已做大，崔輕水極近扣虛境，只待臨門一腳便可登天飛升，問虛倚仗輩分，扣開仙門后便荒廢修行，整日游手好閑叨擾同門，再稍大些屢屢逾矩。幼徒所為崔輕水都已了明，予其三次機(jī)會，若不悔改便逐出師門。

　　問虛自覺通曉人心，數(shù)年相處已探得祖師軟肋，仍舊我行我素，不過兩日便已耗光三次機(jī)會，卻有恃無恐，自以為年歲尚小還有回旋之地。哪知崔輕水決心已定，未給辯解機(jī)會便甩袖將他送出山門。

　　問虛本就心術(shù)不正，加之心中有怨，很快就墮入魔道，持著弟子令牌，以承法門名義奸淫擄掠無所不為。此事很快便傳入崔輕水耳中，風(fēng)水祖師勃然大怒，遣崔坎崔兌二人領(lǐng)二千弟子往賀曼州圍剿問虛。不料承法弟子日夜兼程跨三州之地趕至?xí)r，問虛已拜入當(dāng)?shù)啬Ы涕T下，賀曼之地妖魔盤踞，合圍坎兌二人，二千弟子僅余廖廖幾十而歸，崔兌也獨面追兵不知所蹤。

　　消息傳回，祖師并未多語，約莫心中已有打算。滄玥寄信先前楊暖所居彩風(fēng)宗，崔乾寄信挽陽，崔雨寄信諸多承法下門，誓要踏平賀曼魔地。此事傳開，響應(yīng)宗門逾來逾多，待崔輕水理好進(jìn)程，討魔之事已成定局。幸得如此，若不然依崔輕水先前之計，多半也是有去無回。

　　誓師過后，承法弟子便駕出百千云舟，內(nèi)嵌陣法，足以容下全數(shù)討魔弟子。賀曼甚遠(yuǎn)，若無代步之具，僅憑御劍恐難全數(shù)抵達(dá)。乘坐云舟，不消三日聯(lián)軍便進(jìn)入賀曼境內(nèi)。

　　一入境，祖師合十二弟子，崔兌不在便由崔雨代位，施瞞天之法，印下詳盡賀曼地圖，再用朱筆勾點幾番，整個州境就下起綿綿細(xì)雨。正道弟子沐雨后精神一振，有甚小傷小病頃刻便好；魔道弟子沐雨猶如刀割火灼，皮肉潰爛。

　　聯(lián)軍一路駛至第一魔山，即問虛拜入魔門天下門盤踞之地，受邀相助的一眾上宗掌門合力做法，只一下便破開了天下門護(hù)派大陣。聯(lián)軍來勢洶洶，魔門早有預(yù)料，雖一開始由于信息不足落入下風(fēng)，總歸是主場作戰(zhàn)，聯(lián)軍弟子正御劍攻向天下門主殿，忽覺四下一黑，源是四方魔宗緊隨而至。

　　魔修立在空中，或舉幡或立劍，連帶著天地中嚎聲不絕，黑煙漫天。問空鑒空二人合掌，引眾僧合誦梵歌，空中妖鬼避之不及，化作縷縷薄煙。魔修見煉魂邪法未有成效，又生一計，擄來萬千生人，種下毒咒再趕向聯(lián)軍，欲用活人傳咒。

　　正道修士為保道心，不可輕易打殺凡人，一時之間亂了陣腳。卻道承法祖師高喝一聲，橫空一劍，云霧升騰，暖陽自空灑落，清朗光明。毒咒見光，猶如雪遇朝陽，霎時間悄然無蹤。

　　魔門大修見幾番手段都被輕松解決，紛紛出手攻向崔輕水，卻在半道便被各門頭人攔下，麾下修士也都鏖戰(zhàn)糾纏，斗的天昏地暗，敵我難分。言長行快，不到半刻鐘時間聯(lián)軍便占了上風(fēng)，被迫出山的問虛見形勢不妙，使出請神術(shù)法，引魂入體，召上界天神破妄仙入體對敵。

　　承法門發(fā)展迅猛，早已驚動了天上諸神，眼見崔輕水即將破凡飛升，其徒紅楓已窺天意，不過二三百年也能登臨上界，怎叫異族邪神不驚懼？這才使計將崔輕水引來，再由邪神分神下凡打殺了他。

　　破妄仙一下凡見了諸多門派頭人便知計謀難成，索性釋放獻(xiàn)生之法，找到崔雨所在沖殺過去。謝盈所在甚遠(yuǎn)，連忙催動祖師所贈玉玨，不料崔輕水行動更快，半道就攔下破妄仙。

　　卻見他哈哈大笑，精氣神驟然一空。早已備好的邪術(shù)有如餓鬼般汲取崔輕水的血肉精神。風(fēng)水祖師豈會任人宰割，見解術(shù)無望，咬開食中二指，一口舌尖血噴在半空，將破妄仙分魂縛在原地，凌空畫符，窮盡血肉精氣，打落了他大半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