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清主歸位

　　一陣黃鐘大呂的天籟之音彌漫上空，天花漫天，天香四溢。

　　靈尊之丹甫一入口，便消拔了孤竹煜三千塵劫的輪回業(yè)力，孤竹煜陽神出竅，直登泰初上清境。

　　只見空微清主寬袍廣袖，此刻他的元神彌漫于離幻天的上空，顯出神王痕跡，威德勢力無量無邊。

　　紫金色的光芒普照離幻天，無處不光明萬丈，整條忘河金光粼粼，河中水族魚龍潛躍，萬頭攢動，盡皆拜服清主。

　　靈妖族人見滿天神王神跡，無不就地跪拜，連龍丕都不由自主地磕頭在地。

　　“這神跡是空微清主？”重桐見孤竹煜服下她的內(nèi)丹之后，竟然歸位清主。

　　而她懷中的孤竹煜反而身體灰青，好像死得更透了。

　　“你是空微清主，還是孤竹煜？”

　　空微清主的神跡懟上了重桐的臉，如同太陽對上了一粒渺小的塵埃。

　　就這樣，面對面沉默了片刻。

　　“我是空微清主，孤竹煜壽元已盡?！?p>　　說完，他神掌一掃，重桐緊緊抱著的孤竹煜肉身瞬間灰飛煙滅，如煙花消散。

　　“你做什么？”重桐兩手間空空如也。

　　“你把我的孤竹煜弄哪兒去了？”重桐哭道。

　　空微清主面無表情，甚至連一絲皺眉都不曾。

　　“他是天地異變之物，本不該存在，現(xiàn)在，本清主已經(jīng)歸位，他自然需得煙消云散?！?p>　　重桐泣不成聲，“你還我的孤竹煜！”

　　空微清主仍然面無表情，法相莊嚴，“他無非是我的凡人軀殼，雖然，他貴為人族太子，但是說白了，他不過是個一身病的小憋屈，整日為了幾兩碎銀蠅營狗茍，為了半分權(quán)勢機關(guān)算盡，為了一點男女之情暈頭轉(zhuǎn)向，分不清利害關(guān)系，他沉溺于苦海刀山，卻義無反顧的蠢笨，不知回頭。你乃靈尊，何必執(zhí)著于他？”

　　“你！”

　　重桐被空微清主幾句話氣得牙根生疼，眼前的空微清主，他的神跡與孤竹煜一模一樣，但是內(nèi)核卻完全不同。

　　他的孤竹煜已然是死了，且被歸位后的空微清主徹底消弭了他在時空中的痕跡。

　　孤竹煜，孤竹煜……

　　都怪我，我不該輕信他人之言，如今，連你的尸身也未曾留住。

　　重桐徹底心如死灰。

　　“重桐，剛才我聽清主所言，你竟然是我們靈妖族的靈尊！”

　　龍丕心下駭然，半喜半憂。

　　喜的是他所愛之人，果真是他的命定之人；憂的是他作為靈妖族少主，沒有保護好靈尊，如今，靈尊失了內(nèi)丹，靈妖族危矣。

　　“丕哥，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你說來著。如今看來，我已經(jīng)是靈妖族的罪人，哪配當什么靈尊?！?p>　　那位溫婉如玉、繁麗雍容的女上神呵呵笑道：“也不算什么罪過。癡男怨女，自古皆是如此。畢竟泰初上清境以下，誰也逃不過一個情字?！?p>　　龍丕喝道：“你個老妖婆，死騙子，竟拿感情來哄騙無知少女的內(nèi)丹！”

　　“靈妖族少主，叫囂有用的話，還用得著修煉嗎？現(xiàn)下，靈尊已廢，你們靈妖族永無出頭之日了?！迸仙裥Φ酶佑喝萑A貴了。

　　龍丕跪倒，五體投地，“空微清主，煩請您做主，歸還我們靈妖族的靈尊之丹?！?p>　　圣太后笑噴了，“靈尊之丹已化入我兒空微的神王之體，完美契合，全然吸收，怎么歸還？如何歸還？不要白日做夢了?！?p>　　空微清主道：“母后，現(xiàn)下我已歸位，多勞母后費心了?！?p>　　圣太后慈愛地一笑。

　　龍丕氣不打一處來，“原來你們竟是母子聯(lián)手，只為了欺騙靈妖族，好你們泰初上清境神族，竟如此行事，跟從別人家的晾衣繩上偷衣服有什么區(qū)別，倒不怕十方天人共憤?！?p>　　“空微清主，重桐為了你，連丹都剖給你了，你就這么對她嗎？你難道忘記了，在扶荔山洞里，你跟我搶重桐的時候是怎么說的，你說重桐是你的人。你就是這么照顧她的嗎？我現(xiàn)在真后悔把重桐讓給你，她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重桐想起，那日在扶荔山，孤竹煜替她擋下了無漏盟的鐵桿狼牙箭，命懸一線，卻還在關(guān)心她的安穩(wěn)。

　　“幸好，受傷的，不是你。不然，我，會比現(xiàn)在更疼?！?p>　　想起這里，重桐好不容易憋下去的淚水又要涌上來。

　　過去種種，空微清主早就忘得一干二凈。

　　孤竹煜的癡情，怕是與空微清主全無關(guān)系。

　　只聽空微清主淡然道：“你們看到的，不過是一場神的墜落。從前，我經(jīng)歷塵劫，遭遇劫難，如今我已經(jīng)圓滿境界。必生時有，滅即同無，云何覺離。于我，又有何好留戀的？”

　　“你倒是十方第一超脫，空微，今天我龍丕跟你們拼了?！?p>　　龍丕騰到空中，顯出九頭飛龍的金身，雖比不得空微清主的元神巨大，但也占滿了半個天空。

　　金龍九頭長嘯怒吼，噴出如山般凌厲的毒火，朝空微清主和圣太后噴涌而來。

　　空微清主的神色還是那么平靜，“龍丕，你是不要命了嗎？是誰給你的底氣，膽敢在我面前放肆?！?p>　　龍丕聽得空微清主這話，倒有幾分孤竹煜的味道，正詫異間，卻只聽圣太后道，“孽畜！好好的清主坐騎你不當，偏偏跟泰初上清境做對。我忍你們靈妖族很久了，今日老身就親自出手，滅了你這靈妖族少主，好叫十方都看看不聽泰初上清境號令的下場?！?p>　　說著，圣太后催動神力，將青華清主題字的玄石攔腰斬斷，又操控斷石，摧枯拉朽般劈向九頭飛龍。

　　重桐眼見玄石來的迅猛，龍丕龍身巨大，斷是躲閃不過，急忙擋到九頭飛龍前面，想使出三千狂花來化解玄石之勢。

　　“重桐不要！”龍丕大驚。

　　果然，如今重桐失了靈尊之丹，靈力有限，三千狂花威力大減，如何能止住玄石的攻勢，更遑論操控玄石與圣太后的神功對抗了。

　　那玄石來勢洶洶，全數(shù)砸到了重桐身上。

　　她硬生生地被玄石撞開三千米遠，又在忘河邊砸出一個巨坑。

　　由于被圣太后神力所傷，她已然退為小黑鳥的真身。

　　“龍圣天的三千狂花，不過如此，不及本圣后一根手指頭?！笔ヌ筠揶淼馈?p>　　九頭飛龍飛到巨坑邊緣，長嘯哀嘶，煽動翅膀擋在小黑鳥前面，不斷朝空微清主和圣太后噴涌毒火，誓死也要護住小黑鳥。

　　“很好，聽說你倆還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既然不能生同寢，不如老身送你倆死同穴吧，也算是功德一件?！?p>　　圣太后正待發(fā)念力，好結(jié)果了九頭飛龍和小黑鳥。

　　“母后，且慢！”空微清主發(fā)話了，他用世上最無關(guān)緊要的語氣說道，“這只小黑鳥總歸是獻了內(nèi)丹給我，也算是泰初上清境的功臣，且留他們一條命吧。”

　　圣太后微微皺眉，“你該不會是舍不得了吧？”

　　空微清主的元神布滿了離幻天的上空，他俯下神身，兩指朝上，空洞的眼神對上巨坑中的小黑鳥，小黑鳥兩只黑黢黢的眼睛也正望向他。

　　小黑鳥立在坑底，黑黢黢的鳥身子僵硬異常，翅膀底下還有鮮血不停地滲出來，可它始終屹立不倒。

　　“我以清主之名，立此宏誓，你我此生再不相見，直到長生水干，長生山倒?！?p>　　清主之誓，響徹九天。

　　圣太后露出滿意的笑容，當即收手，“好，母后都聽你的?！?p>　　九頭飛龍仰天長嘯，抗議清主之誓，又不停地在巨坑上方盤旋，安慰重桐，可他還是看到小黑鳥的黑眼珠子里留下了兩行清淚。

　　接著，小黑鳥黑黢黢的鳥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坑底。

　　“重桐！重桐！”

　　龍丕連忙沖過去，化為人形，將小黑鳥抱起后摟在懷中，它還有知覺。

　　“什么鳳祖紫凰，哈哈，你就安心當一只小黑鳥吧。嘖嘖，一股腥臭味，記得回家洗澡哦?！?p>　　直到空微清主的神跡和圣太后隱去好久，離幻天的上空還回蕩著圣太后得意洋洋的大笑。

　　龍丕頓時心如刀割，龍嘯九天。

　　紫色的忘水咆哮怒吼，掀起數(shù)十米高的巨浪，洶涌不止。

　　孤竹國，宣榭宮。

　　孤竹帝不再是一副少年鮮衣怒馬的模樣，近日來，他已經(jīng)日漸蒼老，頭發(fā)花白，肉松骨衰。

　　孤竹國人盡皆知，他大限將近。

　　他自己也能坦然面對死亡，活了萬年，人世間的風(fēng)景他都看遍了，多少人羨慕他而不得。

　　尤其是死前這幾年，他找回了心心念念的龍圣天，長伴在側(cè)，鴛鴦雙飛，也算彌補了自己人生唯一的缺憾。

　　他已經(jīng)此生無憾了，何求長生，何求來生。

　　是夜，孤竹帝在內(nèi)殿擁龍圣天而眠，卻聽到孤竹煜的聲音，一把老骨頭連忙從床上爬起來。

　　只見孤竹煜懸空立于內(nèi)殿，卻不是皇太子裝扮，周身紫金光芒，天籟之音傳來，天花圍繞，異香滿屋。

　　孤竹帝回身看龍圣天還在酣睡，看來，只有他能看見孤竹煜。

　　“煜兒，你不是已經(jīng)薨了？你是死是活？”

　　孤竹帝欲上前觸碰自己的皇太子，摸摸他是不是真的，卻感覺眼前的紫金像似近，卻極遠，不可觸碰。

　　“父皇，我是空微清主，龍圣天之子，欲借你的結(jié)綠一用?！?p>　　“原來你真的是圣天之子降世，怪不得你生的最像她?！?p>　　孤竹帝從枕邊拿出一只結(jié)綠手鐲，雙手奉上。

　　空微清主廣袖一揮，便將結(jié)綠收了去。

　　“父皇，你本是人族，只有二十年壽數(shù)，命中本應(yīng)死于相思。龍圣天用紫鏡為你換心續(xù)命，如今萬年之期，紫鏡靈氣耗盡，父皇今夜便是大限。我感念你20年養(yǎng)育之恩，為你增壽20年。”

　　孤竹帝連忙叩拜，“謝清主?！?p>　　“待父皇之后，人族的帝位可傳予呂秋秋之子孤竹奇?！?p>　　“呂秋秋？她生下的孤竹奇可是個野種，不是煜兒的血脈，帝位怎能假手旁人，亂了血統(tǒng)，豈非要天下大亂？”

　　“我知道，不過，她生下的是孤竹儀的兒子。父皇萬年來多情恣意，許是忘了自己還有孤竹儀這樣一個兒子，遺落在神道宗了?！?p>　　孤竹帝沉思片刻，恍然間終于記起了有關(guān)孤竹儀的那一段風(fēng)流往事。

　　“孤竹奇是你的親孫子，孤竹國正統(tǒng)皇室血脈。這孩子乃人族龍氣所在，必會帶領(lǐng)人族走向新的輝煌。況且，我做皇太子時，總是虧欠了太子妃，也該還她一份真正的尊容了?！?p>　　“謹遵清主敕令，莫敢不從?！惫轮竦垲I(lǐng)命。

　　“父皇當親自教養(yǎng)孤竹奇，教他施行仁政。還有，我之前的貼身侍婢綠綺，她因我而被呂秋秋迫害，我當年為孤竹煜時，已經(jīng)暗中救下了她，并將她許配給鎮(zhèn)南王為側(cè)妃，她會生下一女，此女將來必定母儀天下，父皇可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宣旨，把綠綺的女兒指婚給孤竹奇。”

　　“遵命。”

　　“父皇，你我父子緣分已盡，今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期。父皇當珍惜眼前人，休息身體，頤養(yǎng)天年?！?p>　　說完，空微清主的紫金法身便隱沒了。

　　“孤竹離恭送清主?！?p>　　孤竹帝跪送清主后，本欲蹣跚地爬起來，卻感到身輕體壯，他心下一喜，快步走到青鸞鏡前一照，竟是四十歲中年男子的模樣。

　　“煜兒……”

　　孤竹帝摸著自己緊實的臉，想著以前自己對孤竹煜太過嚴厲，動輒訓(xùn)斥，頓感懊悔不已。

　　還好，如今多了這二十年時光，他決計要用這剩下的二十年勵精圖治，做好人族之主，化育萬民，修復(fù)乾坤鼎，增長人族的財富智慧，代他的煜兒——空微清主行天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