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先生告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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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婆婆探天色，近日落，便留先生吃晚飯。

　　 先生尚未見到丫頭，只好應(yīng)了婆婆，再多待些時(shí)辰也罷。

　　?????????正仰頭望著那顆說不上品種的花樹，周身被一股幽香縈繞，劉先生情不自禁地有些著迷，有些出神，晃起了腦袋，似是忽然起了詩興，張了張嘴正想吟上兩句。

　　????????登時(shí)，涼棚頂上的丫頭一個(gè)翻身不當(dāng)，滾落了下來，“哐鐺”一下砸到地上，嚇得先生‘哇呀呀’驚叫著彈開，瞬間臉色悚白。

　　?????????灶房煙囪滾出炊煙，香味飄了出來。

　　?????????丫頭在地上扭捏了兩下，聞見酒釀甜湯的香氣，是她最喜歡的甜湯，迷迷糊糊爬起身，胡亂拍了拍身上的土灰，便徑直朝灶房去，撇下劉先生面若驚魂，滿額冷汗地愣在原地，回不來神。

　　?????????院中央，飯桌上，二菜一甜湯，不算豐盛，卻都是自給自足的菜肴。

　　?????????劉先生看著這桌素餐，淺有些心酸，本想趁著機(jī)會(huì)對(duì)丫頭說教一番的念頭蕩然無存，而轉(zhuǎn)向婆婆，說：“如今鎮(zhèn)子上已有肉售，有人蓋了豬場(chǎng)，有人辦了魚塘，連市集都是城東頭與城西頭各起了一條街。”又試探性地問：“其實(shí)，您大可以帶著丫頭去鎮(zhèn)子上住的。我可先在書院里騰個(gè)小院兒出來，不比這兒窄，只是白日里恐怕娃娃們鬧騰。亦或可直接住到我府上去，您也知道，小東一直都惦念著你們。”

　　?????????婆婆欣慰笑笑，說：“難得還有人記得回這片林子的路怎個(gè)走。先生的好意心領(lǐng)啦！年紀(jì)大，不折騰了！不喜人多，住這兒啊挺好的！看看這片林子，望望那些草木，人哪，就不會(huì)忘記自己的根了。”

　　?????????先生怔了怔，一時(shí)眼神里顯有幾分空洞。

　　?????????這是家里頭一回來客，婆婆覺著并沒有什么光鮮物可拿出來招待，只好熱情替先生的碗里又盛了一碗甜酒湯，余光中卻瞧見身側(cè)丫頭正盯著先生的碗，不大愉悅地鼓起了腮幫子。

　　?????????婆婆會(huì)心一笑，將剩余小半兒的湯盆推到了她跟前，這才見小嘴兒不撅了。

　　?????????先生也不客氣，端起碗來大口喝著，味道確實(shí)香甜，便好奇問道：“婆婆釀酒糟的手藝真是好，只是這酒糟除了酒香，似乎還有種從未聞過的香味，說不上來，好是芬芳?！?p>　　?????????婆婆指了指涼棚那處的花樹，掩在一片樹影婆娑中。晚風(fēng)一吹，花瓣旋落，細(xì)聞，吹散開來的花香氣息，也隱隱藏在甜湯酒糟中。

　　??????????先生明了，卻越發(fā)奇了，端著碗的手也不往嘴邊送了，看著花樹那頭，問：“這九七是何意？為何要在樹上掛白布條子？！…想一想，這樹，過去也是從未見過！”

　　??????????婆婆也歇了碗筷，滿是感慨地回答說：“我祖上，就有壽辰之日往樹上掛紅條，寫個(gè)祈愿啥的這檔俗事兒?？上ё髂醢?，求了幾十年，一場(chǎng)東海浩劫給全毀了，恰恰那日撞上我八十大壽。我這不，壽辰變祭日，只好紅布條子換白布條子了。誒！～我家老九哥，命不如我啊！就當(dāng)是為那些亡魂祈福吧！這都掛上三百來?xiàng)l了。我記不得個(gè)準(zhǔn)數(shù)，候哪日眼神爽朗，得數(shù)數(shù)?！?p>　　??????????劉先生聽聞后，望向婆婆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欽佩與敬仰。????

　　??????????剛?cè)胍梗牌磐炝粼偃?，劉先生仍?zhí)意回鎮(zhèn)上，說明兒娃娃們還要來聽學(xué)，他不好耽誤，煩請(qǐng)婆婆借支燈燭探路就好。

　　??????????燈燭？！

　　??????????丫頭悄悄地不屑地瞥了先生一眼，心想，?有我，咱們家不需那玩意兒！

　　??????????婆婆滿是歉疚地對(duì)先生說：“這……家里從來也沒買過燈燭呀，這可如何是好！”

　　?????????劉先生一聽，心里更是沉了，忙說無礙，擺擺手不讓婆婆再送，便借著朦朧月光，摸黑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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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黑幕正濃，風(fēng)漸涼時(shí)。

　　??????????婆婆端出一壺酒釀，一小碟果肉蜜餞，喚了聲‘丫頭’，身后便送來一陣清風(fēng)，落座時(shí)，丫頭已在桌邊，正執(zhí)著小酒盅把玩。

　　???????????婆婆替她二人各倒了一杯，又把蜜餞往她面前推了推。

　　?????????她一手撐著腦袋，側(cè)倚著身子，百無聊賴似的一手指頭在桌沿邊‘嗒嗒噠’的輕敲著，而同時(shí)，院子?xùn)艡谏厦扛魩撞竭h(yuǎn)的距離，怦然燃起一團(tuán)紅藍(lán)交互璀璨的焰火，一蔟接著一蔟，隨夜風(fēng)閃爍著而又相互輝映著，向院中央投來一片柔和的光。

　　???????????壺里的酒，是丫頭幫著婆婆釀的，用花樹上帶著晨露的花蕾，婆婆尤其喜在睡前飲上幾杯。

　　???????????酒香淡雅而不刺激，甘醇而不易上頭，一小口咽在喉頭，絲滑入胃，如一股清泉緩緩流進(jìn)心間，醒神明目；一大口悶下，不膩不嗆，酒香醇厚，反倒似秋水瀑布，卷著一池的花瓣子灌溉心田，疏通脾胃，全身都散著芬芳馥郁。

　　???????????聽婆婆說，尚在傲來時(shí)，家中便是開小酒館的，十里八鄉(xiāng)的都上她們家吃酒。釀酒的手藝可是祖?zhèn)鞯模皇恰起^沒了，手藝也傳不下去了。

　　???????????哪知，婆婆學(xué)了二十多年的手藝，這丫頭僅僅看過一回，便一道道兒的全記住了。第二回釀時(shí)，已經(jīng)能幫著打下手。婆婆盤算著，等喝完這一壇子，讓丫頭自個(gè)兒釀一壇試試，頗為期待。

　　????????????自家涼曬的果子肉酸爽有勁，用蜜糖腌制后又能甜到心里。婆婆怕膩牙，她卻格外喜歡。啜一小嘴兒水酒，扔進(jìn)一顆果肉，酒香與果香一齊在齒間溢出，在舌尖糾纏，在嘴里頭曖昧不分。

　　?????????????正嚼的帶勁兒，聽見婆婆淺笑了兩聲，道：“呵呵，這是哪時(shí)候……咱家丫頭竟學(xué)會(huì)裝傻了？！”

　　?????????????知道婆婆是在拿她打趣，也知道婆婆在暗指什么，稍顯不好意思地垂低了眉目。

　　?????????????可婆婆并沒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很有意味的笑了笑，又添了二人杯中的水酒，便好整以暇地賞起月色。

　　?????????????她朝婆婆面上偷瞄了兩眼，正微瞇著眼望著天邊。不住心想，劉先生都上門來告狀了，婆婆卻不問也不提，反倒讓人心生愧疚。

　　?????????????終于，還是熬不過自己內(nèi)心的批判。

　　?????????????如自知做錯(cuò)了事兒的貓兒，往婆婆身邊湊了湊，腦袋倚著婆婆臂膀，心里卻還是有些委屈地道：“我只是想找一個(gè)能和我一塊兒玩的人，可是……他們都不行……”

　　???????????????婆婆提手在她頭頂上輕撫了撫，算是安慰她語氣中明顯地委屈，可也納悶，問：“怎得他們就都不行了？”

　　??????????????“因?yàn)樗麄?，因?yàn)椤?p>　　??????????????竟一時(shí)語塞，其實(shí)她自己也說不出個(gè)所以然來，也未必會(huì)留意到在琢磨這個(gè)問題的時(shí)候，腦袋里頭盡是那條小銀龍，以及當(dāng)初他們兩在靈池戲水，各種嬉鬧時(shí)候的歡樂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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