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早間,德王府的常客永昌侯世子范松溪又來到德王府。
“逸飛,咱們好久沒吃‘于記’的醬燒雞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去‘于記’怎么樣?”范松溪毛毛蟲般攀在德王的肩上。
“我明日要進宮給父皇請安,近日父皇對邊境商貿(mào)之事頗為關(guān)注。我要和府中幕僚商討邊境互市的利弊?!钡峦跻话淹崎_范松溪靠過來的頭。
“逸飛,你真想坐那個位置?”
德王看了范松溪一眼:“少在這口無遮攔。”
“這里都是你的人,如果這里說話都不安全,那這天下恐怕也沒有德王殿下的容身之地了?!狈端上獞袘械卣f。
“到時做不做那把椅子恐怕也由不得我了。”德王意味深長地說。
“走吧,能快活一日是一日,別再管那什么勞什子的互市了。”范松溪拉著德王往外走。
德王無奈的搖了搖頭,誰讓是自己寵出來的人,任性也只好由著他。
兩人坐一輛馬車,來到一家叫“于記”的酒樓。
“兩位公子里面請,二樓有水云間,老位置?!被镉嬁雌饋砀端上H為熟絡(luò)。
二人來到雅間落座,范松溪點了菜,又對伙計說:“來壺秋白露?!?p> “抱歉公子,秋白露賣完了,要不嘗嘗我們新進的酒‘影成雙’?”
“好奇怪的名字,何為‘影成雙’?”范松溪疑惑道。
“回公子,吃酒甚烈,喝過之后,看人都是重影的,所以叫‘影成雙’?!被镉嫿忉尩?。
“有意思,那就來一壺這個酒?!?p> “好嘞,二位稍等,酒菜一會就到?!被镉嫵隽搜砰g。
“你說前些日子這細作案鬧得火熱,最近突然就沒動靜了,上次還要多謝你幫我疏通,使那余家二公子晚幾日問斬,我也算還了一半人情。”等菜的功夫,范松溪和德王閑聊。
德王想起了那日來找他求情的余芙,心想著余家也是有幾分神通,能使得范松溪來找自己求情,不簡單。
“這種事下不為例?!钡峦醪桓囊幌虻睦淇崦婵住?p> “好好好,我這不也是還早年欠下的債嘛?!?p> 酒菜上來,兩人相對小酌起來:“這酒果然夠烈,辛辣嗆口,不同尋常?!狈端上鹊蒙跏瞧饎牛B喝了兩杯。
“咦,這不像我們南邊的酒,南邊的酒偏綿軟,少有這么烈的啊。”范松溪對著空酒杯,仔細聞了聞。
“這是燕國的‘西風烈’,不是什么‘影成雙’?!蔽?guī)啄昵霸谘鄧冗^此酒。
“燕國的酒啊,怪不得,夠味?!狈端上潎@道。
“唉?不對,燕國的酒怎么到了我們周國。”范松溪張大了嘴。
各國雖互通貿(mào)易,但對鹽、鐵、酒等物缺嚴格限制進出邊關(guān)。對酒,周國設(shè)有嚴格的榷酒制度,官府在州府一級設(shè)置都酒務(wù),負責征收酒課、釀賣酒曲。
官府為保障官酒課的收入,嚴格劃分官酒禁地,即對京城、諸道州府、鄉(xiāng)村等地售酒場所有嚴格規(guī)定,同時禁止跨區(qū)域買賣,越界銷售。從他國運酒進周地販賣,更是明令禁止。
因此今日德王二人喝的酒如果真是燕國的“西風烈”,那么不管是“于記”,還是負責運輸出售這酒的商家,都難逃刑罰。
“白樺,去府衙把府尹黃文濤請來,就說這里有人販賣私酒?!钡峦鯇ι磉叺氖虖陌谉钫f。
“是。”
府尹黃文濤很快就趕了來。
“見過德王殿下,見過范世子?!秉S文濤一邊擦汗,一邊見禮。
“免禮。這的事想必白樺已經(jīng)跟你說了?!钡峦跽f道。
“是,來的路上白爺已經(jīng)告訴了下官。下官這就查辦酒樓,同時把運酒、售酒的商家一并抓拿歸案?!?p> “嗯,一定要依國法行事?!?p> “下官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王爺和世子跟下官走一趟府衙,錄個口供?!秉S府尹偷瞄了一眼德王,也看不出那張寒冰臉聽了這話有沒有不高興。
“也好,正好今日二哥也在府衙,我正好去見見?!钡峦醮饝?yīng)的倒是爽快。
幾人來到府衙,此時太子正在府衙后堂枯坐,翻看手中的案卷,百無聊賴。心里腹誹父皇為何讓他來監(jiān)管京府,比起在兵部、吏部等任職,這監(jiān)管京府的差事真是如同雞肋,提不起這位心中裝滿家國大事的太子的興致。
“太子殿下,德王請見?!鄙磉叺氖虖南蛱臃A道。
“他來干什么?”太子皺了皺眉。
“說是發(fā)現(xiàn)一起販賣私酒的案子,當時德王就在他家酒樓,是他報的案,所以黃文濤就把他請來。”
“真是麻煩,放他進來?!碧诱苏鹿?。
“拜見二哥。”德王進來下跪行禮。
“五弟快起?!碧由锨耙徊椒銎鸬峦酰骸霸蹅冃值芸捎行┤兆記]見了。我聽下人說你發(fā)現(xiàn)了的販賣私酒的案子??煺f說?!?p> 德王簡要地說了一邊在酒樓的發(fā)現(xiàn)燕國酒的經(jīng)過。既然太子在府衙,那此案自然要太子監(jiān)審,德王旁聽。
黃府尹行動很快,太子德王說話這陣功夫,已經(jīng)把此案相關(guān)人等都捉拿歸案,這就要升堂開審了。
“堂下何人?”黃府尹拍起了驚堂木。
“小人‘于記’掌柜何七?!碧孟鹿蛑鴤€瘦小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說。
“這酒可是在你們酒樓販賣?”黃府尹示意衙役呈上“西風烈”給何七看。
“是,是小人的酒樓賣的酒。”
“這酒是從何處進的貨?”
“是從佳釀酒坊進的,小店的酒都是從那進的?!?p> “你可知這酒是私酒?官府禁止販賣?!?p> “官老爺明鑒,小人實在不知,若是知道,借小人個膽,小人也不敢售賣私酒?!焙纹吖虻乜念^。
“小人進酒的時候,酒坊老板告訴小人,這是今年的新酒,叫‘影成雙’,并沒說這是官府不許販賣的酒。”
“來人,傳佳釀酒坊的老板?!?p> 佳釀酒坊的老板不多時便被帶到。
“堂下可是佳釀酒坊的老板?”
“是小人?!?p> “這酒是你賣給‘于記’的?”
“是、是。”
“大膽,公然私販假酒,你可知罪?”黃府尹厲聲說道。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人今年從官府購得六種酒曲,今年雨水多,去年的屯糧多已發(fā)霉,無法釀酒。小人得了酒曲,卻釀不出酒,被官府知道了是要問罪的,且如此一來,明年定拿不到酒曲。因此小人迫不得已,從別處購得酒販賣,還請大人開恩?!?p> “你好大的膽子,釀不出酒之罪和販售私酒之罪孰重,你難道不知?我再問你,你這酒是從哪購得的,速速招來。”
“是從一商人那購得,那商人姓李,在金陵城經(jīng)營一家腳店。這商人的酒是托‘白氏車馬行’運送的。”佳釀酒坊的老板像倒豆子似的全都招了。
“來人,把那李姓商人和車馬行的掌柜一起押來。休堂,稍后再審?!秉S府尹拍了下驚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