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日除了柴梓，其余人都喝了酒，因此京西路的諸位官員考慮到欽差大臣們可能會起晚些，便到辰正才來到柴梓他們的住處等候著幾位欽差大臣，結(jié)果一問，人都走好幾個時辰了，如今只有跟在后面追的份了。
卻說柴梓一行人早早就從別宮出來，一路快馬加鞭，往黃河處趕去。等到朝陽初生的時候，一行人已經(jīng)趕到了河南府境內(nèi)的橫垅埽，黃河水早在幾天前就早已將橫垅埽沖出了個大缺口，河水如掙脫了鐵鏈的黃龍，奔流而下，洶涌奔放地盡情流淌，將兩岸的灘地掩在滔滔河水之下，附近的農(nóng)莊屋舍也已被深埋在大河下面。堤壩上有百十來人人在運輸沙袋，有河工指揮著他們，試圖用沙袋堵住堤壩上的大窟窿。
一行人站在奔騰千里的河水旁，一股悲涼之意涌上每個人的心頭。
“近年朝廷雖也無暇顧及黃河水患，可治河的銀子倒也每年都撥，可惜水患還是一年比一年嚴重啊?！币姶饲榇司坝懈卸l(fā)的周侍郎嘆道。
“走，咱們上堤壩上看看?！辈耔髡f道。
幾人踩著泥濘的路，上了堤壩。正聽見那河工對那些民夫高聲喊道：“大家再加把勁，能早點堵上，兩岸的損失或許就能小點。黑老二，你把你那堆沙袋往邊上挪挪，別擋道?！?p> “這位兄臺，不知怎么稱呼？”柴梓上前向那位扯著嗓子喊的河工問道。
“去去，一邊去，沒見我正忙著呢嘛。”那人不耐煩地說。
“就耽誤您一會功夫，還請見諒。”柴梓好聲好氣地說。
“你誰啊？”那人終于正眼看向柴梓，見柴梓一身青色長衫，腰間系了根黑色的腰帶，打扮普通。后面跟著一群人，看起來風塵仆仆，像是從遠地而來。
“在下柴梓，從河北路而來，途徑此地，正遇上了黃河水患，滯留此地。多嘴問一句，請問這堤壩多久能堵上？”
“按照目前的施工進度，得半個多月吧。”
“半個月，半個月恐怕則汛期也過了吧?！?p> “那有什么辦法，沒人沒物，讓我怎么堵，我就算自己跳進去也堵不上啊。”那人不耐煩地說。
“請問閣下怎么稱呼？”
“姓馬，河南府河埽司的河工?！?p> “這位馬河工，如此大的水患，難道河南府沒多派人手來？”
那馬河工向看傻子一樣看著柴梓：“水患年年有，不過是今年比往年多死些人罷了，那些老爺們怎么會舍得多拿出銀子雇人來做活。就這些人，還是我們河埽司每年口挪肚攢省下來的銀子雇的人來干活。那些沙袋看到?jīng)]，里面裝的都是秫秸、石頭，都是我們平時備下來以防河水決溢的，不然事到臨頭，哪有人手找齊那么多物質(zhì)。要是等那些官老爺們指揮發(fā)話，整個京西路早就被淹在黃河底下了?！薄?p> “你們河南府的河埽司每年能拿多少兩銀子？”柴梓問道。
那馬河工掃了柴梓一眼：“告訴你也無妨，這個數(shù)。”馬河工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千兩？”
馬河工嗤笑一聲：“還五千兩，是五百兩，這還包括了我們河埽司五個河工一年的俸祿，每年用于治河的不足三百兩。”
柴梓和戶部周侍郎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知肚明，每年撥給京西路用于治河的銀兩有兩萬兩白銀，其中到河南府的也有五千兩，可到了治河的部門河埽司這，怎么就幾百兩了，那其余的銀子哪去了。
“這黃河水患今年發(fā)生越發(fā)頻繁，關(guān)于治河，除了這堵，可還有其他良方？”問話的人是工部侍郎田大人。
“喏，我們司長來了，你們問他吧，我要去忙了?！瘪R河工下巴朝柴梓他們的前方揚了揚，只見不遠處走來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褲腿挽在小腿上，頭上帶了個草帽，看起來和其他工人無異。
等那人走到近前，馬河工說道：“這幾位說是從河北路過來的，因水患滯留在此，你跟他們聊吧，我去忙了?！闭f著便走了。
那司長打量了柴梓他們幾人，說道：“你們想問什么？”
工部侍郎田大人便把剛才的問話又重復(fù)了一邊。
司長孤疑道：“你們是什么人，問這干什么？”
這回柴梓倒沒有隱瞞，直接說了身份，嚇得那司長趕緊跪在地上，口中直呼：“小人楊得成，見過幾位大人?！?p> “免禮，楊大人治河辛苦，我們有些問題還要請教楊大人，還請楊大人回答剛才這位大人的問話。”柴梓伸手把楊司長扶起。
“是是是?！睏钏鹃L從地上站起來，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要說這黃河，為何一年比一年水患嚴重，諸位可知，這黃河千年來流的可是漢時王景治河的舊道，舊河道雖也經(jīng)常疏通淤泥，可耐不住常年累月，早已淤泥沉積。這還不算，十幾年前，商胡埽發(fā)生過一次決口，此后黃河改道北流，如今黃河分東河道和北河道。東河道是原先的舊河道，淤泥沉積，容易決口自不必說?？蛇@北河道一旦決口，黃河水會直接匯入直通燕京的御河，這御河一旦廢棄，可是后果不堪設(shè)想?！睏钏鹃L嘆息道。
柴梓看了看工部田侍郎，似乎在詢問這御河廢棄有何后果。
田侍郎接過楊司長的話，說道：“王爺有所不知，這御河直通河北道到燕京的水路運輸，一旦廢棄，糧草、軍隊、器械、食鹽、布匹、皮貨、藥材的運輸都將受阻，近看是燕國經(jīng)濟、百姓生計受到影響，長遠來看，一旦糧草物質(zhì)等運輸能力不足，軍隊的防御能力勢必會大大下降，北邊的韃靼鐵騎一旦直踏我燕國燕京，后果確實不堪設(shè)想?！?p> 柴梓聽完這番話，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這黃河水患的后果如此嚴重，不但殃及黃河兩岸的百姓，還將影響整個燕國，這可是關(guān)乎整個燕國的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