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妹妹好像有點不對勁

　　在玉川夫人打掃浴室和會客廳的聲音，201的那對大學(xué)生情侶嗯嗯啊啊的纏綿聲都逐漸消散以后，整個旅館都陷入了徹底的寂靜。

　　過了十幾分鐘，204——落合圭悟的房間移門緩緩打開一道縫隙，然后移門又悄悄合上。時間又在寂靜中流淌了一會，移門再次向內(nèi)移動，空間比剛才更大，接著再次悄然關(guān)閉。

　　當(dāng)它第三次打開，落合圭悟從一肩寬的縫隙中探出頭去，左右觀望。

　　木制的走廊黑洞洞的，連廊燈都沒有安裝，從走廊盡頭窗戶照入的天光，白天還可以照亮整條走廊，等到了晚上，就只能讓人看到每扇門大概的模樣。幸好旅館應(yīng)該也預(yù)料到了光線不足，沒有在走廊上擺放任何裝飾、植物之類可能給人造成困擾的物品。

　　落合圭悟確定走廊上沒有任何人或者物品后，走出房門，左手提鞋，右手持刃，身上仍然是一身便于活動的常服，躡手躡腳地走到203——落合雅紀的房間前，只是用手背輕輕推動，房門便緩緩移開。

　　“哥哥？”少女的嗓音有些顫抖。

　　“嗯，”落合圭悟揉身擠入房間，順手關(guān)緊房門，并落了鎖。

　　回身看向房內(nèi)，落合圭悟皺眉有些不滿。房間的窗戶大開，本身旅館就為采光和風(fēng)景考慮把窗戶設(shè)計的特別大，窗戶大開以后，月光照亮了大半個房間，只在兩側(cè)不大的空間留下了陰影，而妹妹似乎正躲在陰影里。落合圭悟一時間還不能適應(yīng)這里的光線，完全看不清楚妹妹的情況。

　　“不要開燈?！甭浜涎偶o的聲音稍微平穩(wěn)一些了。

　　“當(dāng)然。”落合圭悟理所當(dāng)然地贊同，如果開燈不是等于告訴敵人這里有問題嗎？

　　少女從陰影里走到月光中央，平日的高馬尾披散在肩膀上，鴉羽般的發(fā)絲如同瀑布一樣垂落，銀白的月色與白皙的肌膚相映成輝，明眸如同一灣秋水，櫻桃色的嘴唇被輕輕咬著。

　　她是月光中躍出的精靈。

　　在落合圭悟有些驚訝的眼神中，落合雅紀的手緩緩放至腰間，然后輕輕地解開浴袍的系帶。黑色的浴袍悄然滑落，自國小之后，落合圭悟又一次看到了不著片縷的妹妹，曾經(jīng)在浴室里吵著要玩具的豆芽菜只經(jīng)過了短短7年時間，就變成了凹凸有致的少女。

　　“你在干什么？”落合圭悟壓低了聲音，聲音微微含怒。生死當(dāng)前，這個笨蛋妹妹又發(fā)什么傻。

　　“哥哥不用拿水果刀，我愿意的?！甭浜涎偶o低頭訥訥道：“請憐惜我。我還是第一次?！?p>　　“廢話，你是第二次我就打死那個第一次的混蛋?！甭浜瞎缥虮淮烂妹脷獾赜行o語，大步走上去，狠狠給她腦袋上一記手刀，“快穿起來。笨蛋?！?p>　　“啊，”落合雅紀連忙蹲下來重新把浴袍披上，“哥哥是喜歡自己脫嗎？對不起?！?p>　　“笨蛋，我是說穿內(nèi)衣，常服，襪子，都給我穿起來。頭發(fā)也綁好，散開來不利于行動?！?p>　　“不是哥哥讓我別睡，說晚上要來寵幸我嗎？”落合雅紀一臉委屈，明明自己不笨的，一定是從小被落合圭悟打笨的，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只要哥哥聰明就可以。

　　“你都腦補了什么，我沒說后半句?！甭浜瞎缥蛟竭^落合雅紀把大開的窗戶關(guān)上，房間里一下子暗下來，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人的影子。

　　“聽著，雅紀，”落合圭悟蹲下來，抓住落合雅紀的肩膀，在黑暗中直視她的雙眼，肅然以對道：“板垣晶去警察局不是去等緊急電話，做什么待命，而是因為她瘋了，想要殺我，被我和202號房的田立保雄制伏了?！?p>　　落合圭悟稍微頓了頓，等落合雅紀消化完這個震驚的消息，繼續(xù)說道：“但是她應(yīng)該還有同伙，明天一早我們就回東京，所以今天晚上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我們兩個今天晚上不能睡了，必須待在一起，把力量集中起來，狠狠反擊。”

　　落合雅紀原本紅撲撲的小臉蛋羞色褪去，變得堅毅起來，堅定地說道：“誰都不允許傷害哥哥！”

　　“快去穿衣服吧。”落合圭悟心中嘆了口氣，在這個傻蛋妹妹不知道時候，自己這個聰明蛋哥哥都已經(jīng)大概不小心死了兩次了。

　　“嗯。”落合雅紀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就在地板上蠕動回墻腳，唏哩嗦啰地開始穿衣服?！案绺纾隳盟兑彩菫榱朔郎韱?？”

　　“對，”落合圭悟沉默一陣，繼而補充道：“恐怕會殺人。”

　　“知道了哥哥。”落合雅紀一邊穿衣服，一邊隨口答復(fù)道?？峙略谒挠^念里，誰來殺哥哥，那殺死對方是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落合雅紀穿戴整齊以后，落合圭悟與她一起將門窗鎖緊，床鋪鋪開，又從壁櫥里找出一床被褥，偽裝成為有兩個人在房間里睡覺的樣子，接著兩人分據(jù)移門兩邊，靜靜等待著不可知的敵人到來。

　　……

　　時鐘劃過凌晨2點，一般認為人一天中最困的時候，走廊中突兀地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然后是壓抑的竊竊低語，在落合雅紀的房間里完全聽不清楚講了什么，接著又是擊打聲和銳器刺破血肉的聲音。

　　落合圭悟的心臟驟然加速跳動，緊張的同時也有一些淡淡的欣喜，他的推測是正確的，“上一次的今天夜里”，自己直接睡去以后，果然有板垣晶的幫兇潛入了旅館。

　　這幫瘋子可能對那對大學(xué)生情侶下手了，但是還沒有對隔壁的田立保雄出手，他和自己商議今天晚上不會睡覺，而且有神奇的停表在手，應(yīng)該可以輕易反抗成功，聲音會很大。

　　在二人屏氣凝神的等待中，走廊里的腳步聲直接越過了202、203房間，停在了204房間前，接著傳來像是開鎖及開門的聲音。

　　“砰，”一聲敲擊聲后，落合圭悟又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咒罵聲，“變態(tài)?！?p>　　腳步聲又轉(zhuǎn)回203房間前，鑰匙插入鎖芯，輕巧地彈開彈簧，移門被緩緩拉開。

　　就像上半夜的那次搏命一樣，落合圭悟又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如同一臺超頻運轉(zhuǎn)的引擎，正在不管不顧地超速將血液、養(yǎng)分、氧氣輸送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中，力圖喚起它們的潛力。

　　走進來的敵人的身影有些瘦弱，手中握著豎長的武器，很大可能是個女人。落合圭悟第一時間想到了旅館的女將玉川光，畢竟現(xiàn)在的敵人是直接用鑰匙開鎖進來的，這破老式旅館，連個內(nèi)鎖死旋鈕都沒有。

　　敵人走到床鋪前，舉起手中的武器，蓄勢欲砸。

　　不等落合圭悟出聲和行動，落合雅紀如同一只雌豹一躍而出，將敵人撲倒在地，雙手抓住對方持械的手使勁向后拗扯，在武器掉落的同時，落合圭悟清晰地聽到了什么東西折斷發(fā)出的聲音；同時落合雅紀的右腿控制住對手的脖子，左腿鉗住對手的背部，剛才還在月光中赤裸著微微顫抖的美腿，現(xiàn)在就如同兩條鋼索牢牢控制住了對方。

　　太暴力了吧，落合圭悟心里暗暗心驚。雖然知道自己的傻蛋妹妹加點一向只加力量，不點智力，但是，這樣的女孩子，以后好難忽悠到愿意娶她的傻瓜啊。

　　落合圭悟又把門拉上，同時打開燈，想要確定是不是女將玉川光來殺自己。

　　“板垣晶！”落合圭悟壓抑不住的驚呼出聲。

　　眼前被妹妹奮力鎖在身下的女人，穿著已經(jīng)到處都是破洞和裂口的米色女士西裝，頭發(fā)被血跡和灰塵凝結(jié)成一縷一縷，亂的不成樣子，臉上也是黑、混雜，完全沒有了精致妝容的蹤影，但是與之前不同的是她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綁繩和手銬，正是這個時候本應(yīng)該被綁在警察崗?fù)に苌系寞傋託⑹帧逶А?p>　　板垣晶被突然打開的燈光刺激地瞇起了眼睛，“落合圭悟，你這個上自己妹妹的變態(tài)！有本事自己來和我打！”

　　“胡說，哥哥沒有和我做！”落合雅紀生氣地反駁道。

　　‘該吐槽的是這個嗎？’

　　落合圭悟無法確定板垣晶是殺了青谷警察和女將玉川光，然后再堅持不懈地跑來殺自己，還是另外兩個人處于某種目的，演技超好，其實和板垣晶是一伙的。

　　現(xiàn)在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出于自衛(wèi)，不得不殺死板垣晶。妹妹不可能一直控制著她，警察靠不住以后，這個小村子里也沒有合適的地方關(guān)押板垣晶。

　　落合圭悟一直是一個目標(biāo)明確，心志堅毅的家伙。前世他家境一般，他就選擇好好讀書，考上了國內(nèi)TOP2的高校；今生他的牌面遠比之前好，所以他選擇搏一搏收益最大的那條道路。雖然他也不想直接沾染血腥，但是既然板垣晶已經(jīng)莫名其妙的成為了他最大的絆腳石，那落合圭悟也只有拋開一切猶疑和迷茫。

　　早早準備的水果刀從袖中滑落到手中，幾個小時前還是曖昧旖旎的房間變得肅殺，混雜著板垣晶不知所謂地嚎叫聲

　　“哥哥，”落合雅紀突然輕喚道：“我來吧?！?p>　　“怎么可以讓雅紀做這樣的事，”落合圭悟僵著臉回應(yīng)道，“哥哥應(yīng)該保護妹妹才對?！?p>　　“哥哥，我其實……”

　　落合圭悟不再讓妹妹說下去，他怕這會動搖了他自己的決心，大步向前，認準板垣晶的后心位置，狠狠地向下扎了進去，血液漸漸滲出，但是并沒有落合圭悟想象中那樣有血柱噴到臉上。

　　“臭小子，就憑你……，”板垣晶幾乎把脖子扭轉(zhuǎn)到了非人的180度怒視落合圭悟，但是后面詞語卻含糊不清。

　　“哥哥，脖子。”落合雅紀低聲提醒道。

　　落合圭悟詫異地瞟了妹妹一眼，將血刃拔出，然后左手抓住板垣晶的后腦勺，右手的匕首在她的脖子處用力一抹。

　　落合雅紀也松開了自己的手腳，站了起來，盡量避免被血水沾染太多。

　　咒罵聲終于停止了，傷口處卻只是有血水不停涌現(xiàn)出來，但是量很少。讓落合圭悟有點在意的是，好像還有很多黑紅色、長短不一的長條狀物質(zhì)從傷口中流出來，一時間也來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

　　“哥哥，我，”落合雅紀小心翼翼地看著落合圭悟想解釋些什么。

　　“我們先去隔壁，旁邊的田立保雄是我們的盟友，”落合圭悟打斷了妹妹的話語，現(xiàn)在不是追究‘我的妹妹好像不是兇暴，而是有點殘暴’這一問題的時候。“匯合他以后，再看看那對大學(xué)生情侶和旅店女將到底怎么樣了。那個警察我也有點在意?！?p>　　“嗯，”落合雅紀整整衣服乖巧地跟著落合圭悟身后，就像一個小跟班，或者說是自動代入了侍女的角色。

　　落合圭悟剛剛敲響202的房門，田立保雄就把房門拉開了。廉價西裝已經(jīng)穿戴整齊，原本消沉的臉因為睡眠不足更加顯得黯淡。

　　“上半夜免費限制級小制作電影，下半夜聽恐怖電影。這體驗爛透了?！碧锪⒈Ｐ垡粡埧诰椭北枷氯范?。

　　“你沒事就好，來殺我的人是板垣晶，警察崗?fù)つ沁叧鍪铝??！甭浜瞎缥蛞矠樽约汉糜玫钠遄雍涟l(fā)無損松了一口氣。

　　田立保雄打量了一下落合圭悟，看到了身上明顯的血跡，還有手中血刃和熟悉的棒球棒，笑著夸獎道：“不愧是出場就來的重要指引角色，還是個學(xué)生就這么狠辣。”

　　“多謝夸獎，”落合圭悟僵著臉接受了稱贊，又問道：“201，你還聽到有什么動靜嗎？我那邊聽不太清楚?！?p>　　“上半夜不提，下半夜那邊有開門的聲音，還有打擊的聲音，但是沒有什么很大的搏斗聲，應(yīng)該是他們兩睡太熟，直接被殺了。畢竟他們上半夜這么累，是吧？”田立保雄還有些幸災(zāi)樂禍，復(fù)又疑惑道：“不過，奇怪的是現(xiàn)在隔壁好像還有聲音。”

　　“那我們?nèi)タ纯?，能救一個是一個吧?！甭浜瞎缥蛴行┻駠u，“誰能想到會有這樣意外性的殺人狂魔潛伏在這樣小小的村子里呢?！?p>　　201室房門前，落合圭悟和田立保雄在前，落合雅紀站在二人身后，門沒有鎖，田立保雄直接緩緩拉開了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