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于城墻之上,襲一身青袍。置一張座椅,沏一壺龍井,握一把搖扇。若要說此乃快哉!忙驚呼:非也!非也!我只是位觀客。從上到下,由左至右,仔仔細細目不轉睛一絲不茍觀望每處角落!城內八街九陌,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燈火輝煌!不過非要說輝煌,這城墻上燙的那幅金光,可謂萬丈光芒!
不知是初春,還是臘月。也不曉得是甲申,亦或癸巳??傊怯羞@么一天,上天有好生之德!突降百年未遇之暴雨。而我卻于破窯之中,正欲出恭!突覺一滴雨滴由高空成自由降落姿態(tài),于我前額四指之處,摔的四分五裂。緊接著便是飄泊大雨從天而降。也宣告著我方占領已久的高地正式宣布失守。我趕緊挪了挪位置,最怕是被這傾盆大雨將我那烏黑亮麗的秀發(fā)打濕。心中默念著:罪過!罪過!今日不易洗頭,不宜洗頭!可無奈!偏逢屋漏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此話落罷!雨水穿墻之力度可謂越來越大。最終破窯之頂還是放棄了抵抗,任由雨水將我洗刷。我只好趕緊提上褲子,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向洞外退去。至于擦與不擦。我毫不猶豫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生命誠可貴,活著價才高。心里卻又咒罵道,我方裝備年久失修,來日整頓之后,便是我方一雪前恥之時。
從窯洞出來,便如落湯雞那般,此時才感到潰不成軍的“精髓”所在。望著那如簾幕般的滂沱大雨。又好似天上銀河泛了濫,狂瀉而出。我恨不得此時此刻吟詩一首: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念罷黃金甲的甲,心中猶若山路拐了十八道彎后又峰回路轉。又有醍醐灌頂那般,趕緊拍了拍我那顆聰明尚未絕頂的腦袋,大聲驚呼道:黃金,黃金,我愛黃金!
黃金!嘿!如此美妙,動聽,且撩人心弦。
金是黃金的金,權是黃金的權,縣是一二三四的縣,“金權縣”這三個燙金大字深深映入我的眼簾,我想可不可以有朝一日換成“破碗縣”這三個字眼。想到這,不由得讓我想起許多天前,一場大雨讓我如牛頓那般,茅塞頓開,又如釋迦摩尼那般大徹大悟。離開破碗縣,去往金權。我如夢初醒。于是我赤足徒步而往。我默默謝過蒼天,如果沒有當初一糞之緣,就不會有金篦刮目之我。我想這就是蒼天,他始終還是待我不?。∥乙琅f是天選之子!
推開金權縣大門,我想是不是便如金權這兩個神圣大字那般,遍地到處有黃金。于是我掏出了探測儀,尋尋覓覓,市民紛紛投來好奇目光,又像是傾慕者送來了仰慕,是不是我的文韜武略亦或風流倜儻讓他們無法自拔。我想我始終不該如此張揚,那樣只會讓我在這陷阱內進退兩難。我應該低調,收斂鋒芒。于是用我充滿磁性的嗓音問道一位美嬌娘:小姐,請問一下有沒有賣半島鐵盒?,美女稍露羞澀,細語答道:“有啊,你從前面右轉的第二條街道就有了”。
與姑娘謝別之后,按著指示,果不其然,是一家名為香爐的驛站,驛站頗小,但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透過窗,往內望,似乎應有盡有。玲瑯滿目,花樣繁多。于是我深吸一氣,跨步而入,大聲喊到:此處可否有店家?店中可否有黃金?”
“黃金?”只聽從一位姑娘口中傳出,但見那姑娘生的好生俊俏,有沉魚落雁之容,千嬌百媚之態(tài)。真可謂天生尤物也!讓人春心蕩漾猶若黃河之水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此刻我不僅又想吟詩一首: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姑娘,可是姓趙,名香爐??墒悄嵌罐⒛耆A亦或年方二八”
姑娘嫣然一笑,鶯聲細語嬌嗔說道:奴家早已不是豆蔻年華,也不再年方二八,半老徐娘謝謝公子把我夸。公子神機妙算真圣人,怎知奴家姓名,讓奴家心里樂開花!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此女只能天上有,人間又有幾人嘗?!皫兹藝L”!想到此,頓覺遺憾,心如槁木,猶若死灰。只好心一橫,橫眉怒喝道:姑娘生的真是俏,花枝招展把哥笑。無奈哥哥不想要,遠離美色且為妙。黃金拿來不嫌少,千足萬貫哪里找,嵌金鑲鉆多為好。小心哥哥把命了!把命了!
此時香爐姑娘害怕到了極點,我與她的距離只有零點零一公分。當我用強有力的右手輕輕扼住了她的咽喉時,那一刻,我承認我有一些憐香惜玉。而當她那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向我指尖時,我承認我開始心軟了。
玉容寂寞淚瀾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正當我手指欲離開她的喉嚨零點零零一公分之時,終于香爐姑娘淚眼汪汪垂涕而道:當生活扼住了奴家的咽喉。奴家卻無能無力,可惜奴家只是一個打工者,作為新時代的打工人,奴家始終保持革命本色,從不穿金戴銀。莫說黃金,便是那半朵花奴家也未曾收到過!
好質樸的語言。好純樸的革命精神。她開始讓我自愧不如。終于,我的手離開了她的咽喉。我佯裝大聲呵斥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香爐姑娘輕揉她那如玉般的脖頸,細聲說道:公子突然進我家,來到我家把我夸。奴家笑似嫣如花,無奈公子卻要它,金銀珠寶未曾有,奴家只是把家守,
好一個只是把家守,我想我還是會回來的,這里有我的羈絆,這里有我的牽掛。
當我再一次見到她時,已是一年以后,我也早已不再赤足,我開始學會踏實工作,雖然收入微薄,有時常常囊中羞澀,但總歸不再風餐露宿,有處棲居之地。
但我始終未曾安樂于現狀。我常常冥想一個問題,我由破碗縣來到了金權,為的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有一個,那便是黃金。我想或多或少,或早或晚,一定會擁有它。因為那才是我最初的夢想。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見她。她依舊楚楚動人,清艷脫俗,隔著七里我仍舊感受到她吹氣如蘭。我在遠處望著她卻手足無措。似乎該去買一束花。玫瑰、牡丹、亦或百合花??芍两衲抑行邼浇笠娭獾奈抑缓猛低禎撊肓陥@內挑選了一束新鮮的菊花。
“菊花”嘿!也是花,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我們再次相見,她掩面一笑收下了我精心準備的菊花。人面桃花相映紅,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我想世間女子,唯西施最美。我未見過西施,但我卻見過她。我告訴她這一年來我尋遍整座金權縣每處標有和未標有黃金的角落,卻始終一無所獲。只好落魄于豬八皮的店中為他煉制豬油渣。
提到豬油渣,我不僅內心泛起陣陣厭惡,遙想起豬八皮那滿面的油光,心中卻又不寒而栗。我想我始終適應不了這油性的工作。整日浸泡在豬油之中。內心卻在泥淖中掙扎。
日復一日,煉制著成坨成坨的豬油渣!
她卻只是莞爾一笑,玉指輕揉幾下花蕊,然后輕啟香口說道:年復一年終相見,公子改頭換了面。黃金至今未發(fā)現,公子整日卻抱怨。遙想愚公能移山,愿君努力肯爭先!
我看著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晶瑩明澈的雙眸中綻放出了一朵花,猶若白蓮,出淤泥而不染!我想此刻我應該卜上一卦,卦象是否顯示宜娶嫁?哎!真是應了: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
于是我整理了下身上那件意大利阿尼瑪西裝,擦了擦那雙來自德國的阿迪巴斯運動鞋,我知道只有這種國際名牌才能真正彰顯我英武不凡的氣質。
我告訴她:看著我的腕表,不是用嘴而是用眼看著我的表,雖然它只是支電子表。但它一樣會走時間,因為它有心臟。還有一分鐘,再有不到六十秒你就跟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這一分鐘,由現在開始,我們已經是一分鐘的朋友了,這是一個事實,你不容否認的,因為已經過去了。下一秒我們重新開始,由朋友到戀人的開始?
她些許有些驚訝,也許如她那般也未曾料到感情會有千萬種變化。
她想了想回答我說: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一種鳥一開始就會飛,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實它什么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有人曾經說過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會知道最喜歡的人是誰,不知道未來的她現在在做些什么?
有人曾說過?是誰?魯迅,老舍還是莎士比亞?
是不是孔子曾曰:如果她要拒絕你,一定不會名正言順的告訴你,她會先黃牌警告,然后再告訴你無理取鬧。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
與她作別后數日,我翻到了城墻,襲一身青袍,置一張座椅,沏一壺龍井,握一把搖扇。我輕搖搖扇,細細品味著口中茶葉。一股苦澀卻涌向心頭,我試著向下窺望,由上至下,從左到右,卻發(fā)現始終望而不能望。于是我只好越下了城墻。
穿過洗臉街,會來到捏腳巷。香爐驛站便偏居一隅,卻又不失桑榆??粗銧t驛站這四個燙金大字,我不由得感嘆,多日未見香爐驛站也鑲入了金邊。
輕輕扣了數下大門。卻始終不見動靜傳出。站于門外,踱步良久。思量過后,于是翻墻而入。上次來香爐驛站還是在一年之前。不過區(qū)別在于上次是跨門而入店鋪之中,而這次不請自來需翻墻而進。墻也不算高翻起來倒也不算費力。但即便再矮,依舊在心中默燒了三柱香。:保佑,保佑,平平安安。
收拾干凈利索的院內,青磚鋪路,綠肥紅瘦爭奇斗艷。幾處豬頭人身雕像落于中央,卻又稍顯突兀。我想難不成香爐姑娘是豬的屬相,不然怎會有這幾處豬頭人身像。
從庭院向里走,會有三處金色洋房,洋房上掛的金色匾額分別叫做“肉償”“洗房”和歡場”,而順著青磚路走,首先到達的是洗房,透過窗戶向里瞧去,一排排剛被宰殺過的豬被勾住了鼻子吊于屋頂之上。我琢磨著這難道是屠宰場,怎奈看似弱不禁風的香爐姑娘會是個屠夫?這教我想也不敢想。
順著洗房便來到了“肉償”,虛掩的房門內鋪滿了豬皮一張又一張。上面似乎還蓋了幾處章印,皮上赫然印著“改日再嘗”
“改日再嘗”嘿!看來香爐姑娘真的很會經商!
離開洗房,步行百步才到“歡場”,歡場不同于“洗房”和“肉償”金色大字邊上嵌了鉆,尤顯獨特。兩邊猶若豬頭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似要向那紅日炫耀,“我比紅日更能日”
猶如紅日的“歡場”此時卻窗門緊閉,倒是有異香撲鼻。我想此乃定是香爐姑娘深閨。不然怎會有香氣四溢。但細嗅之后,又夾帶一絲油膩。這種油膩且讓人好生熟悉!
豬油之味!內心連連驚呼!急忙在大門上找了處縫隙向里窺探。果不其然,是香爐姑娘,但見她膚如凝脂似白玉,腰若蛇身可游戲。媚眼含笑能勾魂,又見她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真可謂云想衣裳花想容,
一只形若豬腳之手攔腰將她抱住,只聽她媚聲發(fā)出嚶嚶之音。又柔聲嬌嗔說道:當生活扼住了奴家的咽喉,而奴家卻無能無力,可見她亦悠然自得心曠神怡魂魄早已飛到了九天之外!
此時男子口中傳出嬉笑鬧聲。扒開門縫使勁窺去,但見那男子生的腦滿腸肥,大腹便便,滿面油光整臉瘡痍,這不就是我的老板豬八皮?褪去華衣,露出的依然是滿身油膩。
我頓時萬念俱灰,五內如焚。我想這便是人生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個人都擁有選擇的權利。有的人甘于清貧,但并不代表其偉大,有的人向往榮華,也并不代表她可恥。我們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而每個角色又在為了生活奔波,而當生活真正扼住了咽喉時,也許我們真的無能無力。
我看了看自己的雙腳,想決然離去,但門卻開了,只開了半扇,卻響起了恭喜發(fā)財的音樂,我們六目相對,卻又無言以對。眼神中似乎寫滿了尷尬。我想此地不宜久留!良久過后!終于我向后撤退一步。想調轉方向離開此地,發(fā)誓永不再來。
當我要開始轉身離開的那一刻。終于還是她先開了口,她歇斯底里,語氣中帶有一絲咆哮,
“你是養(yǎng)不起我的,我愛吃豬油渣,但很貴,你是永遠買不起的”
是啊,豬油渣很貴。我很窮,我永遠也買不起她喜歡吃的豬油渣。我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邁開步子毅然決然離去。
“喂!不走行不行啊?”她似乎有些崩潰,不曉得這是否是我窺探到了她的秘密。還是因為我曾撩動她的心弦。
“不走你養(yǎng)我啊”。我越加無奈。
“喂!”
聽到她的喂后,我點燃一支煙,背對著她,內心些許悵然。我看了看腕表的時間,對她說道:“又怎么了”
“我養(yǎng)你呀!”
“你拿什么養(yǎng)我?。肯日疹櫤媚阕约喊?,傻瓜!”
“錢啊,錢是黃金的錢啊!”
錢???錢真是個好東西,有時候我喜歡,有時候我不喜歡,好像我多數的時間又都在喜歡,錢啊?錢真的是黃金的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