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柜？”倉庫里的眾人面面相覷，不是太了解是什么意思。
三叔勸道：“城里的廚房，根本放不下柜子，都是水泥砌的臺子，用瓷磚一抹。”
八十年代的主流廚房，確實是這樣的，所以才有高重山做廚柜的空間。
他當然可以選擇做家具，但復(fù)合板材不是實木，要去對抗現(xiàn)在的主流實木組合家具，是需要時間的。而他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交給市場決定吧，打一套廚柜，鞋柜，書桌和一個單人衣柜出來，看看效果。”他們扎根在倉庫半年多時間，有不少人打家具之前會過來看一眼，談價格看時間，或是請他幫著參詳一下家具的樣式。
高重山打家具的時間，已經(jīng)排到一年以后，多數(shù)人等不了。但就算買賣不在，幫人參考的事，他也沒少做。就連三叔有時候都搖頭，覺得他也過于熱心了一點。
但其實這何嘗不是一個套取客戶需求的過程，高重山就是從這些客戶的嘴里，慢慢勾勒出縣城有消費能力的客戶，大致是個什么樣的情況。
從這些需求里，他找出廚柜這個嶄新的需求。因為沒人做，市場一片空白，短時間內(nèi)不存在競爭。但他也沒有太過托大，交給市場檢驗，看看他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這廚柜做出來還怪好看的，鞋柜竟然分上下兩部分，還有鏡子和掛衣服的地方?！睍篮蛦稳艘鹿駴]什么可創(chuàng)新的，按正常款式做就可以。
因為板材很多都是標準尺寸，只需要稍作一點切割就能按想法組裝成家具，在做了一輩子木工活的三叔眼里，這簡直就如同魔術(shù)。
“這，這以后還需要木工嗎？”三叔不敢相信，這是一門傳承不知幾百上千年的手藝，他以為還會有幾百上千年可以繼續(xù)傳承下去。可是看到這么方便的板材和組裝方式，他開始懷疑，手藝活還有未來嗎？
“還有十來年的紅利期，再往后，不改行就真沒什么生存空間了?！备咧厣秸f的是前世，大家聽到只以為他是在預(yù)測。
中國市場巨大，期間可以并存發(fā)展。但先進的高效率的生產(chǎn)力，一定會淘汰效率低下的生產(chǎn)力，這是不可阻擋的潮流。當然，也因為中國市場巨大，一二線城市淘汰掉的，小城市小縣城還可以生存一段時間。
三叔最不能接受，看李遠山還在細心打磨做好的家具，忍不住問他，“重山都說以后沒有木匠的生存空間，你還愿意繼續(xù)學(xué)下去嗎？”
李遠山奇怪道：“不學(xué)就只能回山上種地，再說我跟著師傅，他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p> 反正他下山這么久，不是沒思考過，思考的結(jié)果就是，自己就是沒高重山的腦子好使，跟著他干就完了。
三叔失笑，“也是，笨也有笨的好處，最怕那種自作聰明的?！?p> 到了約定的日期，一對中年夫妻叫了車和工人過來抬家具，看到倉庫里擺著的一系列新家具，眼前一亮的沖上去，東摸摸西摸摸，忍不住問道：“這是你們新做的？”
“我?guī)煾档牧硪粋€徒弟送來的，不是實木，是一種復(fù)合板材，什么都能做，廚柜，鞋柜，書桌和衣柜，都是現(xiàn)在大城市流行的樣式?！?p> 一聽不是實木，熱情先削減了一半，但亮堂堂嶄新的家具，還是太吸引人眼球了。
女人拉住丈夫，“你看看，這個鞋柜多好，放在玄關(guān)的地方，還能掛個外套，擱個鑰匙包包?！?p> 鞋柜嘛，不是實木的也可以接受。
男人也有點喜歡上了，而且款式在他們縣城，確實沒有見過。
不過他對廚柜也很好奇，“這是擺在什么地方的？”
“這是整體廚柜，放在廚房的，也可以在上頭添一塊人造大理石，不怕臟不怕油，也不會留印。不過大理石得客戶自己買，這稀罕東西，咱們買不到。”高重山繼續(xù)用他的憨憨氣質(zhì)介紹。
懂技術(shù)的人就不要表現(xiàn)的太會說話，有什么說什么，人家反而覺得可信。
女人一眼認出鞋柜，但沒認出廚柜，這會兒知道是擺在廚房的，再聽高重山這么一介紹，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非搬回去不可。
“這套廚柜多少錢？我就問個價，反正手里也沒錢買?！迸藛杻r的同時，也沒忘了欲蓋彌章。
“包安裝四百五十塊，如果客人自己買大理石，咱們也管裝?！备咧厣綀髢r，而且強調(diào)是所有費用，什么都不用客戶管。
現(xiàn)在買東西很讓人煩惱的一點就是，很多東西只管賣，但是不管裝，也沒有任何售后?？蛻糇约赫胰税惭b，還得買各種材料，即浪費又麻煩。
聽到包安裝，女人的決定更進一步，完全撇開丈夫，直接談起了價格。
最終以四百塊成交，爽快的付了定金，約好上門安裝的時間。
回去的路上，丈夫埋怨道：“你也不聽聽我的意見，搬新家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這就用了四百?！?p> 女人一個刀眼甩過去，“你的意見？說的好像咱們家你做飯一樣，要不這樣，以后家里做飯洗碗都歸你，我就聽你的意見。”
丈夫的態(tài)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卑微下去，小聲道：“那洗衣機還買不買？”
“呵呵，說的好像家里的衣服是你洗的一樣，大冬天的床單被套，你擰過一次沒有？你……”表情漸漸猙獰。
“買，買，肯定得買。”丈夫表示，就算去借錢，也得買。
別以為借錢買家電是開玩笑，現(xiàn)在的人只要有單位，基本沒有后顧之憂。房子是單位分的，醫(yī)療是報銷的，學(xué)費是不高的。存錢最大的用途，就是買家具和電器。別人家都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了，自己家還啥都沒有，這像話嗎？能忍嗎？
借錢怎么了，借錢也得買。
至于說廚柜，廚房基本上是女人用的多，一般家庭里錢歸誰管？買東西誰說了算？超過八成也是女人。所以說，女人只有沒看到廚柜的，看到了，她能忍？絕對忍不了啊。
高重山買了材料，帶著李遠山上門給人安裝。新房子的大門開著，幾乎整幢樓的鄰居都來繞了一圈。整幢樓都是一個單位的，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道他們家裝了個新鮮的洋氣家具，可不得來看看。
“大理石桌面，你不早說，賓館的大堂就用了不少大理石，我問問他們是從哪兒買的。”繞過來看的人，模樣像是一個領(lǐng)導(dǎo)，順手就對高重山道：“給我家來一套?！?p> 一天時間，直接接了二十套訂單，哪怕排到三個月以后裝，也攔不住交訂錢的人。都是一個單位的，你家裝了我家也得裝，瞧不起誰呢。